屏幕外的许苏只觉得无地自容,这个样子的自己实在傻透了。
屏幕下方不时滚动播出观众留言,清一色的“2号那个弟弟笑起来好可爱,好想抱回家揉揉”或者“3号的颜值简直犯规,这期节目播完准火”,粗略看一眼,除了赞美主持人刑鸣,就属2号和3号男嘉宾最受欢迎。3号男嘉宾是个混血模特,走的是异域王子路线,身高将近一米九,五官宛如希腊雕塑,烟灰色的眼眸非常迷人。
许苏是2号。
傅云宪的手指就这么扣在他的咽喉上,发出某种危险的信号。许苏感受到两根修长手指正揉捻着自己的喉结,听见身后的傅云宪轻轻笑了一声:“不错,这就有粉丝了。”
节目里,刑鸣问许苏对搭档女嘉宾的看法:“这种迷迷糊糊不拘小节的性子,你喜欢么?”
许苏顾左右而言他,模棱两可地说了一些,不肯正面回答“喜不喜欢”。其实答案显而易见,这个姑娘不是他的型,不够聪明还是其次,关键是不合眼缘。
节目外,傅云宪也笑了一声,问他,喜欢么?
许苏只当傅云宪问自己黑金鲍和帝王鲑,虽然这一餐因心情关系食之无味,但到底都是顶级食材,糟践了可惜。许苏点点头,咂咂嘴:“多贵啊,能不喜欢嘛。”
傅云宪把许苏往自己怀里揽了一把,让许苏几乎仰面躺进他的怀里,他的手掌托高他的下巴,伏下身吻他。唇上的伤口结痂后又破了,傅云宪耐心地舔弄这处小小的伤口,尽力抚慰他的痛楚。
这个吻缠绵柔软,像个不会醒的梦,许苏久未被傅云宪如此温存地对待,微微一怔,旋即投身其中。两人互相含吮对方的舌头,都喝了点酒,吻中带有回甜。
节目里的郑世嘉说了一个事先准备好的笑话,场下一片哄笑,效果相当不错。
吻过以后,傅云宪以手指拭了拭许苏微肿的唇,又问一遍,喜欢么。
傅云宪低着头,许苏仰着脸,两个人的目光在亮荧荧的屏幕光源中相接。许苏琢磨着傅云宪这句问话的含义,喜欢什么还是喜欢谁,喜欢跟他办事儿还是喜欢他这个人。
他发现,这是个相当复杂的问题。许苏从来不喜欢思考复杂的问题,想到蒋璇说她曾要挟傅云宪接蒋振兴案,他突然有了一个主意。
他说,我喜欢蒋璇。
经不住傅云宪目光的逼迫,许苏想扭开脸,又被他掰正回去。傅云宪问,你喜欢蒋璇?
“蒋璇如果也喜欢我,我会跟她结婚的。”许苏心里算盘拨得啪啪响,蒋璇一个人唬不住傅云宪,再加他一个筹码兴许就够了,“但是,叔叔,我会永远感激你,你替我爸翻了案,替我妈还了债,你还让我留在君汉……”
“这些年我没碰过你。”傅云宪拿捏住许苏的下颌,眼神透出狠意,要把他活生生地剥了皮,“如果当时你肯叫我一声‘爸爸’,我会盼着你结婚生子,我会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给你……”
对方手劲太大,许苏被卡得难受,开始挣扎:“那……现在呢?”
傅云宪沉吟片刻:“晚了。”
大三那夜之后,许苏再次回到君汉,傅云宪确实提出过想认他当儿子,还是昭告天下的那种认法。可能是出于某种补偿心理,也可能就是想在彼此之间画出一条分明界限,可当初的许苏没同意,以至于现在亲情不似亲情,爱情不像爱情,他们都进退两难。
他到底是什么呢?小侄儿、小宠儿还是小情儿?许苏自己也矛盾,今时今日的傅云宪令他明知熟悉却感陌生,令他既想亲近又觉畏惧,性和灵难以统一,他们之间始终隔着一层。
“是你非要我不可,说悔也要我……”颌骨都快被对方捏碎了,许苏忍着疼,抱着“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心态,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如果你还是我大哥,就简单了……”
既是想激傅云宪接案子,也是真话。
傅云宪冷冷地翘了翘嘴角,眼神陡然一暗,便粗暴地将许苏翻转过去。许苏握着拳头抓紧了被单,一声不吭。
他以第一次进入他的姿势再次凶狠地楔入。
傅云宪说,不喜欢,也受着。
一场性事,两败俱伤,傅云宪完事后整了整衣装,许苏趴在床上奄奄一息,衬衣破破烂烂,下身血迹斑斑。
傅云宪在床上是有恶癖的,跟一般的sm还不一样,简单点说,就是喜欢糟践人。大明星郑世嘉忍得,其他小情儿也得忍着,还个个忍出别样滋味,由排斥转变为欢喜。但对许苏,他没想过。按他惯有的脾气,不把许苏弄死过去已经算是屌下留情了。
出门前,傅云宪留了个话,算你工伤,在家休息两天。
许苏“哧”就乐了,多么体贴入微的长辈,多么善解人意的领导。
他扭头看傅云宪,尽力一笑:“谢谢,老板。”
傅云宪摔门而去。
一顿操后,许苏是被迫放假了,但傅云宪还得工作,而且还是大工作。他让包括他弟傅玉致、所内律师丁芪在内的团队开了一个会,问他们对蒋振兴这个案子的看法。
入夏之后,气温开始爬升,照透落地大窗的阳光非常活泼,上午九点半,办公室内金色的尘埃翩翩飞舞,一片亮堂。按古法算,巳末午初,正是人一天精气神最旺的时刻,但傅云宪面上罕见地微现疲惫之色,像是刚熬了夜。他抬手抛出一叠文件,说,这里有蒋振兴案的一审判决书和一审律师的辩护词,文珺把网上能找到的资料理了一遍,只是九牛一毛,你们先研究一下。
一审律师也算是业内大状,打的是非法吸收公共存款而非集资诈骗,从内行的角度来看,战略基本正确,战术运用也算恰当,但蒋振兴还是判了死刑,可见这案子确实棘手。
“大哥你这是疯了吧!”傅玉致不像丁芪是外人,跟自家大哥讲话不用瞻前顾后,他说,“这是前总理亲批的案子,胜率一成不到,风险却是百分之百,没有律师敢蹚这浑水。我头一个不同意。”
丁芪试着打圆场:“傅爷想得肯定比我们深,他愿意接的案子肯定至少七成把握,或许蒋振兴这事儿也没外界看得那么复杂?”
“你懂个屁。”兄弟俩不仅外貌相似,关键时候,连脾性都一脉相承,傅玉致毫不客气地骂了丁芪,“想拍马屁也看准了时候,反正这案子我不同意,庞主任也不会点头!”
丁芪好歹也在刑辩圈内小有名气,卖傅云宪面子那是理所应当,犯不上还看傅玉致的脸色,于是说话也不客气起来:“二爷踏进刑辩圈才多久?不懂的地方多了去了,小心打自己的脸……”
“我让你们来商量案情,没让你们来泼妇骂街。”傅云宪沉声呵斥他们,把目光转向一直不说话的许霖,问他:“你没话说?”
许霖一旁立得笔管条直,确实安静得不像平日的他,他平静回视傅云宪,笑笑:“劝也没用。还不如省省力气,想想这仗该怎么打。”
“你怎么知道劝我没用。”倒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孩子遇事还有大将之风,傅云宪对此表示满意,也露了一点微笑,修长手指夹着烟,往烟灰缸里磕了一下,“试试。”
“所谓的赃款得返还受害人,再加上财产刑的处罚,蒋振兴在看守所里关了那么些年,他的家属能不能付出代理费还是个问题。”
“那不是更该劝我么。”傅云宪看着许霖,目光既冷且静,“我干律师十几年,没油水的案子从来不接。”
“如果我是别人的助理,肯定也就能拦则拦,能劝则劝,毕竟这关系着我以后的饭碗么。但谁让我跟着的是傅云宪呢,”许霖笑得胸有成竹,笑得云淡风轻,“就算是根本赢不了的案子,他也会输得昂首挺胸漂漂亮亮。我很有信心。”
傅云宪仰头靠在椅背上,挥手让几名律师出去,独独留下律助许霖。
傅云宪在阳光下闭目养神,也不跟许霖说话,就这么干干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