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差不多——”
人前完全不避嫌,许苏话未完,唇未闭,便被傅云宪头一低,手一提,抬高下巴吻上了嘴。当着许霖的面,两人接了一个吻,舌头抵着舌头,你进我退,相当热辣缠绵。
吻过之后,傅云宪就将许苏打发上楼。许苏慢吞吞地往楼上走,不甘心自己现在已是内人,却依旧被当个外人对待。他不明其由,更加不爽。
他听见傅云宪与许霖讨论马秉泉的案子,许霖问,案子这么大,只是特情就能免死吗?
傅云宪道,我说能,就能。
看样子,傅云宪仍打算替马秉泉辩护。
许苏欲去又返,大着嗓门道:“还替那个人渣辩护什么?这个风口浪尖,你不要命了?”
“让你上楼就上楼,掺和什么?!”傅大律师以刚愎著称,哪儿可能这么容易改变自己决定的事情,可能意识到语气不妥,稍稍改了脸色,哄许苏道:“你人刚脱险,这些事情就别管了。”
傅云宪的态度很笃定,意思很明显,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他既然已经接了马秉泉的案子,就凭傅云宪三个字,马秉泉就不能死。
第六十六章 淫奔
许霖走了,傅云宪抽出请柬看了一眼,算了算日子,大约能腾出时间。
许苏坐在他身前,仰着脸,两眼直勾勾盯着他手里那张请柬,作若有所思状。
傅云宪当他在意这一纸证明,抬手刮了刮许苏的鼻子,低笑着问:“羡慕了?”
许苏正了脸色,秋后算账:“许霖明明有问题,你刚才为什么还护着他。”
马秉元闹过这茬之后,傅云宪确实派人查过许霖,但意外地发现他的身份并不存疑,许霖跟他说的那些基本与事实八九不离,只有些微出入。当年傅云宪替许霖他妈打赢了官司,法院强制执行没多久,他妈就病死了,许霖他爸便拒绝继续支付赡养费,此后许霖住的是最磕碜漏风的棚户区,也不知怎么才在这艰难环境长大成人,他的生活依然只有一味苦涩,并非如他所说,日子过得挺好。
但这点出入,在傅云宪看来,算不上是多大的问题。律师本就不是菩萨, 他也并不指望所有人都在遇见自己之后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视他为方向或者信仰,因为某种程度上,这也是枷锁,是累赘。
“明天去办手续,这里归你一半。”大约觉得纠结的这点没意思,傅云宪扭头就走,吩咐阿姨准备晚餐。然而许苏却不罢休,不服软,一下就跃上了傅云宪的后背,他骑着他强壮的肩膀,死命勒紧了他的脖子。
许苏劲儿不算大,但胜在架势够野,傅云宪一时掰他不动,吼他:“你下来!”
没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但许苏偏就不撒手,头一低,一口咬上了傅云宪的脖子。
傅云宪当然强悍,疼得直接动粗,一记背摔就把许苏掀倒在地,顺手就扯了腰带,跟捆牲口似的捆了他的四肢。
许苏后背先着地,重重一磕,全身骨头都跟被震散了似的,轧轧作声。傅云宪倒也没比他好多少,衣襟完全散了,他的胸口全是血条子,许苏有点指甲,真真一点点,但挠起人来毫不含糊。
傅云宪粗重地捯着气儿,以身体重量全方位地压制许苏,微眯了眼睛盯着许苏看。可能是怒气催逼的,他的肌肉块垒分明,起伏剧烈,小腹上青筋根根凸起,线条漂亮得近乎繁缛。
许苏懵了足有数分钟,胸中一口恶气难纾,还想挣扎,但动弹不得,他老东西真被惹恼了要揍自己,便稍稍放低姿态,巴巴望着傅云宪说,我们回床上去,你背我。
傅云宪不经意地扶了一把腰,他已经运动了一整夜。
许苏还是疼,疼得眼冒金星,目光中竟有了几分迷离的撩人感觉,他岔着腿,挑衅地挑眉:“怎么?不行了?”
傅云宪将许苏扛在肩上,笑着骂他一声:“小妖精。”
房产证上加个名字,手续办得还是很快的,许苏与傅云宪没有血缘关系,也不是合法夫妻,只能以买卖计算,狠狠加了一笔税,但房子总算成了两人共有的。望着手上这本房产证,许苏日里懵怔,夜里辗转,浑浑噩噩过了几天,心如悬巨石而未落地,怎么都不踏实。
某种意义上说,许霖的话并非毫无道理。这两天,傅云宪带着许霖为马秉泉的案子四处周旋,律所里的事情他一点插不上手,前有何青苑,后有许霖,除了床上这层关系,他们好像都比他与傅云宪挨得近。直到某天他接到苏安娜的电话,苏安娜只字未问他为什么失踪了那么些天,一上来就在电话里控诉。她说,刘梅的死老头子在外面养野女人,临死前居然想起糟糠之妻,留了一套郊区的洋房给她。
“还有王亚琴,她儿子是个什么货色,没身高、没学历、没长相,结果居然傍上一个瞎了眼的款姐,在中环以内给她妈买了一套两居室。”
平白无故都赚了几百万,她嫉妒她们混得比她好。
苏安娜骂起人来如有切齿之恨,骂着骂着竟又嚎啕痛哭起来,那哭骂声铺天盖地地罩了过来,将他牢牢包裹缠绕,繁密如织。许苏使出浑身解数宽慰母亲,但没敢告诉她,傅云宪的房本上已经多了一个名字,刘王二妪的那几百万根本不够看的。
挂了电话之后,许苏心头还有的那一点点惑,暂时便消散了。他深深唾弃于自己的浅薄,然而不管怎么说,有钱的感觉真好。
傅云宪刚从外地回来,蒋振兴案就宣判了,各方关注下,原本可能还得拖个一年半载的案子,这回判得够快。蒋振兴由集资诈骗罪改定为非法吸收公共存款罪,刑期六年,加上他已经羁押了好几年,离出狱就不远了,省高院甚至登报向蒋振兴案中其余被改判无罪的涉案人员道歉,可谓千载奇观。
顶着重重压力,真要辩成无罪是很难的,这个结果已经称得上是皆大欢喜。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案子也令律届一震,马秉泉为了立功减刑,居然把马秉元的制毒窝点给供了出来,助警方打掉g市第一黑,顺理成章由死刑改判为无期。圈里人都以为傅云宪这回得栽,不栽也得蜕层皮,毕竟刚捅了蒋振兴案的马蜂窝,又在国家出重拳打黑的关键时候,接这样的棘手案子。
没成想,人性这东西有时龌龊得惊人,哥哥还想着多方打点把弟弟捞出来,结果弟弟为了保命,直接把哥哥卖了。
以往傅云宪每赢一场官司,网上必然骂声一片,圈外人斥他助纣为虐,圈内人责其操纵司法,反正就是黑律师黑心挣黑钱,理当千刀万剐。这回蒋振兴案骂声虽然少了,但案子结束后,网上口水仗依然久未消停,仍有不少律师发文抨击,认为这案子明明就该进行无罪辩护,最后还是遂了检方的意,白白让蒋振兴坐了几年牢。
这纯是不顾国情,任由嫉妒作祟。
蒋璇本来想给傅云宪定制一面锦旗,但那劳什子玩意儿君汉多了去,傅大律师收到后常常连看一眼的工夫都没有,后来蒋璇就将振兴希望小学里孩子们写的信捎给了许苏,由他转交傅云宪与何祖平。
时隔多年,傅云宪又一次出现在了何祖平的靖仁所,明里是蒋振兴案还有后续工作需要两所合作,暗里可能就是来看看许苏而今的工作环境。
傅云宪一出现,所里的律师都放下了案头工作,个个起身,站定,对他行注目礼。
傅云宪完全没把这群人当回事儿,连应付式的客套也一概全免,由外头的公共办公区慢慢踱入何祖平自己的办公室,整个律所也就一层,何祖平真是越混越回去了,多年经营没有让律所壮大搬址,还是这么一亩三分地方,还是这么点人。
何祖平问他:“变了吗?”
傅云宪不作答,目光游移至何祖平办公室内那幅书法,“铁胆”“正义”四字依然高悬在墙,可能近来何祖平忙着办案,久没拂拭,上头已经落了一层细密的灰。
但那四个字依然棱角张扬,笔笔生风,仿佛提刀仗剑的侠士,随时可能杀将而来。
何祖平轻轻叹了口气:“青苑死后,你就再没回来过。”
傅云宪微微仰面,目光定在那幅字上,良久,“嗯”了一声。
一旁的许苏默默听着,细细咀嚼分辨这一声“嗯”里的诸般涵意,是悔,是恨,还是怅然有失?他有点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