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刚进思明院不久的时候,九叔叔就给了她个腰牌,能够自由进出宫中。
昨儿她出宫前问过皇后娘娘,知晓她那个腰牌现下仍然作数,能够随意进出宫中,不用一层层地通禀等着。只回来后去永安宫说声就行。
君兰这便欢喜起来,谢过了皇后娘娘后,打算最近时常出去走走。
其实这个打算,还是当时坐在一旁的潘太后提醒她的。
潘太后早就看出这小丫头在宫里头住不惯了,所以和她说道;“你若是在这里头住着发闷的话,不若跟今早一样,时常到外头看看。晚些时候再回来陪陪我们就好。”
董皇后在旁就笑了,“母后,莫不是因为想要兰姐儿时常回来陪着您,所以您也不让人去修那清王府,好把人都留在身边?”
潘太后也笑,“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就是如此。那又如何。我们兰姐儿爱陪着我。”
董皇后佯装不乐意,哼道:“我瞧着兰姐儿明明更爱陪着我。”
看着她们婆媳两个互相打趣,一屋子人就都忍俊不禁。
今儿早晨君兰把宫中需要自己帮忙处理的几点事务安排下去后,就带了蒋妈妈一同出宫去。
之所以不带着盛妈妈而是带着蒋妈妈,是因为今日她要去见的这个人,与盛妈妈脾气不甚相投。甚至可以说,俩人根本合不来。
她要去看的,就是昨儿刚从五皇子府上出来,被她安顿到自家点心铺子里的郭嬷嬷。
她带着郭嬷嬷离开五皇子府后,问过郭嬷嬷的意见。又问了问郭嬷嬷有甚擅长之事。晓得对方能够做点心,这就安排去了点心铺子。
这点心铺子是卿则名下的一家,店中大到掌柜小到伙计都是卿则的手下。因此,郭嬷嬷去了那儿,倒是安全的很。不怕被人盯上。
——之前郭嬷嬷到底是在赵岳府上做事。如今赵家出了事,郭嬷嬷就到了清王的铺子里做事,难免遭人非议。不在意的就罢了,在意的还指不定说出什么话来。
君兰安排在这儿的话,郭嬷嬷在这里的事情等闲不会被传出去。若是真传出去了被外人知道,有甚风吹草动,清王府这边能够第一时间知道。倘若郭嬷嬷受了委屈,也方便及早帮忙。
其实也就这刚开始一两年难过点。等到几年后,赵家的事情渐渐淡出了视线,旁人不再关注这些后,也就没甚大碍了。
君兰到了点心铺子的时候,郭嬷嬷正跟着店中的厨娘学习做桂花酥。
即便郭嬷嬷会做些点心,可是她在浣衣局做事多年,这些东西早已经忘记了许多。即便能做出,口感和味道也不会太出众。
所以她打算从头开始学。一点点该进自己的手艺。
君兰到来的时候并未让人通禀,而是直接进了后院。听闻郭嬷嬷在厨里,她就径直去了。
因此,在看到清王妃的刹那,郭嬷嬷的且意外且震惊。顿了一顿,才后知后觉地赶紧行礼。
君兰让蒋妈妈扶了她起来。唤了她一同去往旁边清净的屋子,让她落了座,这才笑着说道:“嬷嬷竟是自己动手做了?可还习惯?”
“自然要自己来做。既然选择了到这儿,就不能闲着。更何况,忙碌了几十年,突然闲下来,也真的是难受。”郭嬷嬷认真答完第一个问题,方才继续去答第二个,“习惯。怎么不习惯。这里吃得饱穿得暖,又没有什么人来打扰。可好着呢。”
语毕,郭嬷嬷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感慨道:“其实在宫里做活儿,听着体面罢了,远不如在外头舒服。”
听了她这样的感慨,思及郭嬷嬷也是从宫里头出来的,再想到之前盛妈妈的那番感叹,蒋妈妈不禁道:“嬷嬷这话说得可是和盛妈妈差不多。”
“盛妈妈?”郭嬷嬷怔了怔。
“是。”蒋妈妈道;“原先也是在宫里伺候的,在浣衣局待过。今儿早晨她和我说了一番话,与嬷嬷这话有点相似。”
这话一出来,郭嬷嬷拊掌笑道;“啊,她。和我最不对付的那个。”点点头,“是。她在宫里做过,我也在宫里做过。都知道宫里做活儿不舒服,可真舍得离开的没几个。”
君兰倒是不知道盛妈妈和蒋妈妈有那些谈论,不由奇道:“你们还说了这个?”
“是。”
蒋妈妈笑着应了一声,把之前盛妈妈讲的那些话尽数道来。
郭嬷嬷想了想,没吭声。
君兰有些渴了。
蒋妈妈生怕这里的人沏的茶不合王妃口味,就自顾自去了旁边的茶水厅里给她准备茶水。
这个时候屋子里就只剩下了君兰还有郭嬷嬷。
看到蒋妈妈出门时候顺便把屋门给关上了,郭嬷嬷方才轻舒口气,喃喃道:“盛嬷嬷那个人,就是太钻牛角尖了,有些问题看的片面。她还死不承认。”话锋一转,“不过,她这次说得倒是没错。那种人,太少。但是,也确实有。”
因为两人共事多年,称呼早已习惯,即便君兰屋子里的人开始叫盛妈妈,郭嬷嬷这边依然叫她嬷嬷。
君兰笑问:“听嬷嬷这意思,好似见过真的不喜权贵和富贵的人?”
“当然见过。”郭嬷嬷唇角勾着意味不明的笑意,“而且这个人,和王妃还有点关系。”
这话倒是让君兰十分意外了,“和我有关系?这怎么说。”
郭嬷嬷抬眸望着窗外,愣了好半晌,低声道:“何夫人纪英华,王妃知道的罢。”
“……嗯。”
“当年武宁帝有意让她入后宫,甚至许诺只要她入了后宫陪伴他,就允她皇贵妃之位,自此以后只宠爱她一个。可是,她拒绝了。”
短短几句话。每一句,都让君兰震惊意外。
“居然有这种事?”君兰诧然道,身子微微前倾,追问:“嬷嬷从何得知。”
这样私密的事情,不只是她没听说过,就连九叔叔,怕是也不知晓的。
思及往事,郭嬷嬷又有片刻失神,低头看着脚前地面片刻,很小声地说道:“其实我当年倾慕武宁帝,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所以能够知道旁人不知道的事情。只不过他根本瞧不上我。根本瞧不上我。”
这话一出口,几十年的心酸纷涌而至,让她苍老的心溃不成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