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十多年来,岳云霖降低了一些自己的工作量,但还是研究了一个专业项目,就是苏进最初跟她见面时的那个——华夏古代植物研究。
如今,她可以算得上是想睡觉碰上了枕头,很多研究中被卡住的细节她直接拿出来问张万生,对方就能很肯定地告诉她这里是什么样子的,哪里可以找到出处。岳云霖奋笔疾书,谈修之默默地递给了她一根录音笔。
突然,另一边齐九段正在叫张万生,张万生中断了跟岳云霖的谈话走了过去。
岳云霖抬起头来,正好对上苏进的目光,顿时一怔。
她脸上的笑容消失,过了一会儿才站起来走到苏进身边坐下,问道:“抱歉,刚才有点得意忘形了。”
“啊?”苏进一怔,片刻后才明白她的意思,“这样很好,有什么问题吗?”
“我毕竟是为了你过来的……”岳云霖低声说。
“不,不应该是这样。”苏进摇头。他注视着岳云霖,目光诚挚而温和,“我觉得这样很好,非常好。”
中性笔在他手里转了个圈,他沉默片刻,组织了一会儿语言才说:“虽然听上去有些冷漠,但岳教授,我还是有些话想要跟您说。”
“你说。”岳云霖听出了苏进接下来要说的话未必是她想听到的,但还是点了点头。
“十六年过去了,在我心里渡过的时间比这更长。我早已过了疯狂渴望一位母亲的时候,所以很抱歉,我不能像个儿子一样与您相处。不过,我对您很有好感,相信您对我也是。我们就照现在这样相处下去,慢慢地学习成为一家人,好吗?”
苏进的话很缓慢,完全不像他平时那么利落果决。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望着岳云霖,笑着说,“我最初认识的您,是研究植物学的岳教授。我觉得这样很好。孩子是母亲的一部分,但不应是一切。”
“嗯……嗯。”岳云霖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又应了一声。她捂住脸,突然哭了起来。这一次,她并没有像上次那样有意掩盖自己的哭声。
食堂里安静了一会儿,无数人向这边投来目光,但却没有一个人过来。
大家都是聪明人,这几天以来,苏进跟岳云霖什么关系,该猜到的已经全猜到了。
“我并不是伤心。”岳云霖声音里带着哭腔,但明显开阔了很多,某种郁结之气已经接近消失,“我只是遗憾。你在我不知道的地方长得这么大了……真好,真好……”
她始终没有叫出“周讷言”这个名字。或者她已经知道,苏进这一辈子只可能是“苏进”,再也不可能是她的小讷言了。
过了很久,她的哭声告一段落,苏进再次递过去一张纸巾。
岳云霖接过纸巾,用力擦干净脸上的眼睛,然后抬起头,对着苏进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你说得很对。你有你的人生,我也有我的。我比你多活了这么多年,可不能不如你啊!”
被泪水洗过的眼睛清亮亮的,岳云霖握着录音笔站了起来,对着苏进一笑,快步走开了。
苏进心里的感觉非常复杂,他目送她远去,目光一转,突然看见门口站着的另一人。
那人正看着岳云霖,留意到苏进的目光,快步走了过来。
苏进一句“您怎么也过来了”还没有说出口,那人的手就撑在了桌子上,简单利落地说:“你被刺伤了?我知道是谁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