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下心想想,就像陈不周说的,韩松不重视她的发现,也不是没有道理。她的发现虽然是真的,但是确实不够严谨,也不一定能派上用场,很有可能就是在给韩松添麻烦。
这个毛病跟了她好久了。
以前在一组,就算她说出的发现不严谨或没有用,但所有人都相信她说的是真的,所以不仅不会对她提意见,而且还会认真地就她提出的发现进行调查,如果她的发现不严谨、那就把它查得严谨,如果她的发现没有用、那就不去用。
甚至当其他组的人提到这点时,还被陆淼用“管它有用没用,至少她能记起来,你有本事你也记一个啊”怼了……
被他们这样保护着,慢慢地,她就更加不注意。
这种情况愈演愈烈,直到今天,她遇到了并不那么相信她记忆的韩松,她的这个毛病才终于暴露了出来。也就是今天,她才意识到,她的这个毛病究竟有多大可怕,她竟然在说出她记忆的同时,还加进了自己的想法。
在她的记忆里,有的明明只是“8点48分贺雨晴抱走晴那只猫”和“10点03分那只已经受伤的猫进了我的房间”,可在她过度想证明自己想法的时候,却变成了“这只猫从8点48分被贺雨晴抱走后,直到10点03分才受着伤跑到我们的房间”。
她竟然用了“直到”!
她知道的只是两个时间点的事情,她却为了争一口气,为了让自己的猜想成立,硬生生把它扭曲成了整个时段的事!
诸弯弯背脊发凉。
这是她绝对不能做的事,唯独她、绝对不能做。
她怎么能这么说?
这比她平时在一组时还要不负责!
因为韩松不相信她、所以她着急了?口不择言?
不是这样……
诸弯弯闭上眼。
她会这么轻率而反常,只是因为韩松他们是分局的人。
而她,她是刑侦总局重案一组的特聘顾问。
刑侦总局、重案一组、特聘顾问,随便一个头衔拿出去,都镀着金光。
哪怕她羞于承认,但在面对分局的人时,她的心底难道就没有一点虚荣吗?
我是总局的人,总局的人是可以直接插手分局案件的。
我比你们都要强。
你们应该认真调查我说的发现啊。
你们怎么能不听我的说的呢?
……
差劲透了。
在韩松的眼里,甚至在分局的这些探员眼里,她也一直摆着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吧。
因为有着超出常人的能力而骄傲,因为自己从不犯错而自满,这些不易察觉的毛病像病菌一样在暗处滋生,让她整个人都变得膨胀。
还好,今天,警钟敲响。
正是因为她的记忆力比平常人更强,正是因为一组的伙伴相信她的记忆,她才更要严谨,说出的每一个发现、每一条线索都必须要是现实。
而作为刑侦局的一员,在破案时,更不应该混进个人的情绪。
更何况,她发现的这些碎片确实用处不大。它们只是碎片,根本拼凑不起来,也得不出任何一条对案情有帮助的准确线索。韩松他所做的事情,并没有任何的错误。
想到这里,诸弯弯心里的不舒服彻底没有了。
她眼神清亮地看向扭头望着外面的陈不周。
陈不周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懒洋洋的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别不服气,光赌气想着要证实自己才是破案的大忌。”
诸弯弯又想笑了。
如果现在在她旁边的是陆淼,他肯定会安慰她“你别理老韩,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罩着你”。
而陈不周却绝对不会这么说。
从小到大就是这样,因为她从出生就没了妈妈,她身边的所有人都尽量迁就她、哄着她,只有陈不周不一样。他会不动声色地帮她出气,也会暗地里帮她做很多事情,但对却从来都不告诉她,藏着掖着,好像被她发现自己在对她好是件很丢人的事情。但等到该嘲笑她的时候、该教训她的时候,他一点都不会对她留情。
所以才会被讨厌啊。
笨、蛋。
陈不周被诸弯弯笑得不自在,转过身背对着她,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打了个哈欠。
“啊……好想抽烟……”
……
“别想抽烟了。”
诸弯弯扯着他的衣服转到他面前:“有件事我还没找到机会跟韩松说……”
她把她对贺雨晴与刘政婚外关系的事向陈不周说了。
“动机、凶器上的指纹,现场没有斗争痕迹……”
陈不周把她从自己的衣服上揪掉,“光是这几点,也不差不多能把凶手钉死在贺雨晴的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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