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平侧妃可有法子办了这件事?须知这张均芳生死一线,均握在平侧妃手中。”
那人是这样答的。
身在太延,须得步步为营。也不知道,她何日才能带着孩子与张郎重聚?
***
入夏后,又落了几场阵雨。虽有丰沛雨水,太延还是一日日地热了起来。不知不觉间,枝丫间也有了蝉鸣之声。
一份拟好的圣旨,摆在萧飞骕的案头。
明黄之色,与那天子精裁细剪、缀紫镶朱的龙袍之色无二。游走字迹,力重千钧。透过这沉沉字迹,似隐约能见着大殿深处华藻碧帘、飞凤盘龙。
——朕身弱无躬,幽悴渐笃;盖炎运行此,天星有违。察上下之廷纲,考六朝之延例,为拯泰万民、安铸率普,大庇生众……疚心日惕,今禅毫州王。
这样一份圣旨,却偏偏差了一枚玉玺。
萧飞骕反复打量了一番这卷圣旨,便仔细将其收纳起来,放入梅花多宝柜的暗格之中。
这份圣旨,他备下已久,只等着来日印上玉玺。只是时运不巧,他左右苦等,却始终不得时机。萧武川虽缠绵病榻,却一直活的好好的,还有精力将那传国玉玺藏起来。
此番他向宫中递话,便是要陆皇后赶紧动手。
他对陆皇后看的透彻,知晓这女子从来是个心思多变的人。为此,他已早早在手上握好了陆皇后的把柄。那陆氏便是不想做,也得替他做。
万事俱备,只待萧武川病重,他便可趁机将玉玺找出。
只是这一等,也不知要等到何时?夜长梦多,若是让萧骏驰有所动作可不成。他手上现下只有祆教部众能用,是决然赢不过萧骏驰的。他的胜算,只在于现下在宫中布设下了无数棋子,稍一拨弄,便可为他所用。
“王爷。”婢女的声音在书房外响起。
“何事?”萧飞骕有些心烦。
“王妃娘娘她……”那婢女的声音里有了些哭腔,“又去了侧妃娘娘处……”
萧飞骕一听,便知道是那何宛清又去找平朝云麻烦了。他本就心烦意乱,此刻更是怒意十足,甩袖便朝着平侧妃的院落走去。
“又在闹些什么?!”萧飞骕沉了声音,道,“王妃,你有没有正妃的模样!”
平朝云鬓发散乱,跌坐在地,面颊高肿,显然是被何宛清抽了一记耳光。何宛清见萧飞骕来了,尖着嗓子交道:“王爷,妾身这是在替你收拾这个贱妇!”
“何宛清,你住口!”萧飞骕听她言辞,满心不悦。
“王爷!”何宛清垂了手,急切道,“妾身亲眼所见,这小贱人连着几日与野男人私会,真真是一个水性杨花的东西!”
此言一出,萧飞骕顿时怒不可挡。他怒的不是所谓平氏私会男人,而是何宛清的言语——萧飞骕一向都是如此偏心的。
“何宛清,信口雌黄、不分青红,这便是你何家的教养?”萧飞骕冷着面孔,盯视着何宛清,“平日你爱四处惹麻烦便算了,如今却污蔑云儿,又是想做什么?!她是怎样的人,本王还能不知道吗?”
何宛清极是不可思议,她尖叫起来:“王爷!妾身何必骗你?这是真的!这个小贱人就是个私通外男的贱妇……”
她言辞粗鄙,丝毫没有贵女的模样,令萧飞骕难以容忍。他本就因玉玺之事心烦意乱,如今更是怒上心头,竟然扬起手来,对着何宛清便是一巴掌。
“你打了云儿一次,本王便打你一次。”他一点儿都没手下留情,喝道,“我看你是疯了、癫了,这才会满口胡言乱语!来人!将王妃带回房,禁足十日!”
萧飞骕手劲大,何宛清被抽了一记耳光,竟然天旋地转着向后踉跄跌去了。恰好,她脚后有一颗石子;疏忽之下,何宛清便绊着了自己,朝后仰着重重地摔了下去。
“成日只知道添麻烦。”萧飞骕冷哼一声,转身便要走。
就在此时,他听到婢女们的惊呼来。
“王妃……这血……”
萧飞骕侧过头去,却见到何宛清的裙上有了一滩浅淡的血色,看着极是奇怪。
“不过是小伤罢了!”萧飞骕冷哼一声,转身去扶平朝云,道,“云儿,你先回去休息便是。”
毫州王府的热闹便这样散了。
侧妃与正妃争宠,早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下人们讨论了几句,便也各自回去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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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居西宫的陆皇后,延请竞陵王妃去宫中坐一坐,说是近来有个极好的戏班子,擅唱南调,定要竞陵王妃来看上一看。若是姜灵洲愿意,将世子萧逾璋一同带来便更好。
姜灵洲其实是不大想见陆之瑶的,但又怕她想折腾什么事儿,便还是依言去了。
西宫里墙红瓦晶,长阶上青红净扫。陆皇后倚着细栏,垂眸望着寂寞庭院,如云广袖低垂,似泛开了菖蒲色波纹。四下并无戏梆曲乐之声,唯有风卷过丫杈,作出悄然叶音。
“见过皇后娘娘。”
姜灵洲的见礼之声,叫陆皇后陡然回了神。她扶了扶鬓上一枚衔珠凤钗,恢复了端正大方的神色,笑道:“竞陵王妃坐下便是。都是自家人,无须见外。”
两人在庭中石凳上坐下,陆皇后招了招手,让抱着萧逾璋的侍女上前一步。她瞧了一眼熟睡的孩子,便道:“世子真是好模样,将来定是人中龙凤。”
她说这话时,颇有一分落寞。
她身为太延最尊贵的女子,却可能一辈子也得不到属于自己的孩子,又岂能不落寞?
“皇后娘娘召臣妾来,想必也不只是为了看一看逾璋吧。”姜灵洲抿了唇角,沉静问道,“娘娘与我相识甚久,彼此也都心知肚明。若是有什么话,不妨敞开来说。”
她实在是不愿和陆之瑶打机锋了。
这陆之瑶向来是个会审时度势、见风使舵之人,哪一头对她有利,她就靠向哪一头。做的件件、桩桩事,都只是为了稳固自己在西宫中的地位。与这样的女子相谈,不如直截了当地实话实说。
“本宫知道……竞陵王妃对本宫心有芥蒂,因着摄政王被削职那事。”陆皇后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熟睡的萧逾璋身上收回来,柔声道,“只不过,本宫料想竞陵王妃也懂得,女子身在西宫,如何不易。今日,本宫邀王妃来,便是想与王妃冰释前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