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屋门打开,许仲骐像被鹰撵的兔子般飞快的跑进来,躲进了许颜华的背后。
“姐……”
许颜华看着比自己都高的半大小子这么怂,敲了下他的头,抬头看着进屋的老者。
老者一身白袍,满面红光,眼睛看着极为灵活,进屋来第一眼就在打量许颜华。
周澄不满刚才的气氛被打断,脸色顿时阴沉了下去,望着老者不冷不热的开口,“你不是在流月楼大吃大喝吗?怎么回来了?”
“你这不肖徒弟,说来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我把你从那么大一点拉拔到现在,什么都教给你,到头来你却不孝顺我,把我一个人留在外面,说走就走,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回来看谁的?”
老者一屁股坐在屋内的罗汉踏上,翘起了腿就开始挠肚皮,周澄看着许颜华瞪大了眼睛看着看着,一只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别看他,他不是好人!”
周澄只觉得掌心里像扑捉了一只蝴蝶般,轻微的震颤,心里顿时像是被羽毛骚到般麻痒。
“对,刚才他还说我四年前早该死了!”
许仲骐撇撇嘴,气得跳脚,没见过这么讨人嫌的老人,同样觉得被老人的眼睛盯着让人不太舒服,跟周澄告着状。
“嗤,别捂了,有用吗?”
老人看着周澄的动作笑的越发不怀好意,似乎周澄越生气他越开心。
“一来就欺负我的狗,还欺负我的人,师傅你这是睡不成女奴恼羞成怒了吗?”
“不过都是红颜枯骨,徒儿啊,你还是看不破!”
周澄与老人打着机锋,许颜华好歹把他的手从脸上移开,一睁眼就看到白胡子老头在吐舌头做鬼脸,相当的辣眼睛。
“小娘子好命相,来我替你摸摸骨。”
老人与许颜华的视线相逢后,突然身影移动,飞快的窜到她的眼前,捏起了她的右手。
周澄反应迅速的一把拍掉了他的手,可是老者该知道的已经摸了出来,神秘一笑,开口道。
“有意思,有意思……十月生人最显贵,夫贵子荣好根基,若遇运行龙虎地,腰金衣紫称丹樨。小娘子天生贵命,小橙子你可压不住!”
“装神弄鬼,别理他!他说的话都别信!”
周澄皱起了眉头,对于老者的话厌恶得很,看着许颜华要求道。
他知道自己师傅的能耐,但是却下意识的不想让许颜华听他胡言乱语,自己也不愿意信。
反正他师傅成日真真假假的总是逗他,嘴里几乎没有一句能听得话,这次说不得也是这般。
许颜华莫名的看了周澄一眼,不知道他干嘛突然情绪这么差,况且这老头说的都什么跟什么,跟老神棍一样。
她才不信随便摸下手就能预知命运这种事,况且我命由我不由天,什么是命,遵从内心一步步走下去才是命。
“呵……你们啊……年轻人都这样,都这样啊……”
老头摇摇头,又对着卧在门口的白色大狗舔了舔唇,作势吓唬了一下,敞着衣怀哈哈大笑着离开。
“这是你师傅?”
许颜华知道之前周澄在浮山寺跟着隐士学习,且极有才华,写的一手好字,琴曲诗画样样拿得出手,但是要说若那位隐士是方才的老头,许颜华是坚决不想信的。
周澄冷峻的面容带上了几丝无奈,总觉得那老东西是故意这时候过来的。
“他就是这样,整日疯疯癫癫。”
看许颜华好奇,周澄又拉她坐下,说起了几桩师傅的旧闻,虽然他话里都是嫌弃,但是眼睛里的光是骗不了人的。
许颜华有些明了,当初周澄坐在轮椅上,父母厌弃,家族抛弃,只有师傅伴着他成人,给他庇护,教他学问,这样的人在周澄心里自然是位置非同寻常。
因气氛到底被师傅打断,周澄看了多出来的那个欠揍的许仲骐,抱着他的狗逗来逗去,只黏在许颜华身边,只能又简单说了一些夷陵的风物人情,听的许颜华和许仲骐都一愣一愣的。
“那边漫山遍野都是金银矿吗?”
许仲骐好奇的问着,周澄只是摇头轻笑。
几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后,许颜华估摸着时间不早,便要告辞。
因为越昶临走时多看了这条叫明月的狗一眼,周澄深知那老头馋的很,拍了拍哈着气的狗子,临走时便让许仲骐把白狗牵回去了。
“颜姐儿,我在夷陵时总是想,若是我能再回京师,你还没有嫁人,那么,我就一定要把这个交给你。”
周澄看着不远处高兴的和大狗一起撒欢的许仲骐,将一个小巧精致,白玉般光滑的笛子交到她手里,轻轻在她耳边道。
“予我生者皆已不存,禁锢我的双脚已经被我亲手折断,世间再没有什么能够束缚我,今我亲手将断骨磨制成笛,将我骨交予你,今后愿死生结契,为尔所驱。”
漫天余晖,周澄背着光的脸隐在暗处,只有一双眼睛熠熠生辉。
等到许颜华坐上回府的马车,精神一直浑浑噩噩,仿佛耳边始终还留着那逼人的热度。
“姐姐?姐姐?”
许仲骐摇晃着许颜华,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一路上和傻了一样,一直在摸耳朵,耳朵都让她摸红了。
“啊啊啊啊……”
许颜华突然崩溃的把脸埋入大狗雪白厚实的温软茸毛里蹭着,她还是第一次遇到周澄这种人,变态扭曲,养恐怖的宠物,面不改色的弑父,说断腿就断腿,还有……莫名其妙说表白就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