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夜心里一笑,口中已经说道:“在下虽然初至咸阳,可是孔家经商有道,从不轻取不义之财,做生意能做到像孔家这般,百姓有口皆碑的,也只有孔门一家。”
孔玲珑仿佛漫不经心地道:“夙夜公子可是京城人?”
夙夜原本打算继续说下去,突然孔玲珑问了一句,饶是他心思飞快,也愣了一愣,慢慢笑道:“在下南阳人,孔小姐何出此言?”
孔玲珑慢慢看了他一眼:“南阳吗?玲珑只是知道,在京城有一个世代传承的贵门世家,历经皇朝屡次更迭而不倒,这个家族的姓氏,正好便叫夙夜。”
夙夜其实原本不算一个姓氏,只是这个家族,最鼎盛时期,曾与皇家并列。
夙夜,便是日夜,以这个为姓氏,其实是在表明这个家族如同天边日月一样不倒。
京城中强横的氏族很多,但是傲慢到如夙夜家族的,全天下也只有这么一个。
夙夜的脸上一点波痕都没有,他半晌仿佛是才回过神:“原来竟是这样,这个家族在下也听说过,不过在下是姓夙名夜,并非是姓夙夜,只怕孔小姐是误会了。”
姓夙名夜,孔玲珑盯着面前淡泊的一张脸,一时也很难和那个鼎盛家族联系起来,她慢慢地抬起眼眸说道:“方才公子说谈生意,眼下便请说吧。”
☆、022章 你护着我
夙夜的身子坐直了几分,倒是收起了方才的几分纨绔,拱了拱手:“先对小姐陪个不是,在下初见小姐,实在想知道,小姐是否如市井传闻那般,忍不住唐突了几分。”
孔玲珑也直截了当:“若是市井传闻,公子听过便是,实在不用当真。玲珑也不是小腹鸡肠的人,若是谈生意,自然是有一说一,所以公子只消阐明来意即可。”
夙夜再次笑的幽若明珠:“孔小姐果真如旁人所说那般,襟怀磊落,犹胜男子。”
玉儿在旁边探头探脑,一时疑惑,这登徒子会不会对小姐不利,只要他敢,她玉儿第一个冲过去跟他拼命,才不管他是不是长得俊美如天仙。
夙夜说道:“既然小姐都如此磊落,在下也不能再做那藏心之人了,这几日在下在城中,已经听说了孔家不少之事,包括眼下,小姐面对的几个问题,虽说小姐剔透玲珑,假以时日,处理这些问题自然不在话下,可是留给小姐的时间,却未必有这么多。”
孔玲珑有些皱眉,是因为此人说的话,让她没有摸清他到底想谈什么生意。
可是孔门家训,生意场上最忌讳心急,所以她也不打算插言打断夙夜。
夙夜似乎明白似的,嘴角露出一抹意味的笑:“在下能卖给小姐的,正是时间。足够小姐处理眼下的所有问题,帮助小姐摒弃一切暗中刀剑,直至,坐稳孔门当家的宝座为止。”
这段话说的就慢多了,孔玲珑一个字没落听进了耳朵里,然后她看着夙夜,却头一回怀疑自己耳朵有点不好使。
这人说什么?帮助她坐稳孔门当家宝座?
孔玲珑活了十四载,这咸阳城中,她还没有听过有谁敢说如此的大话。
她当即叩了手上的杯子:“玲珑以为公子是想正经谈生意,这才回身继续奉陪,可是公子却拿浑话来应付玲珑,究竟公子是觉得我孔门一介商户,不值得郑重对待,还是觉得玲珑这个当家人,更好糊弄?”
这话听得出的人都清楚是相当不客气了,孔玲珑也鲜少用当家人来自居,这次抬出来,很明显要送客了。
夙夜清亮眼眸这时扫了孔玲珑一眼,这一眼饱含机锋,也只有在同一段位的人才能晓得。只见他说道:“孔小姐若将在下方才所言当做是玩笑,不仅是看轻了在下,也是给孔小姐自己堵上了一条顺当路。”
孔玲珑原本逐客之心已定,这时接触他的眼神,便有点迟疑了,她再次皱了皱眉,将夙夜刚才说的话在心里又过了一遍,却还是觉得太过荒诞。
其实,夙夜所说的,句句都是真。
孔玲珑接手了孔家,在最惶惶的时候,人心不稳,外忧内乱。对于刘家的恨意,让她重生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一刻不能忍地打压了刘家,退掉了婚书。而后,才开始慢慢地一件件理清孔门的事。
然而,孔玲珑纵使天资聪颖,纵是自幼被孔箜祠亲自教导,对孔家生意一清二楚,可是纵然是这样的她,依然是及不上箜祠先生十分之一。
没有人比孔玲珑更清楚,孔家现在是维持着表面的平和,里面还有无数的隐患没有排除,这让孔玲珑夜晚,都有些夜不能寐。
当然,就连最身边的玉儿,都没有发现这一点。恐怕在整个咸阳百姓的眼里,都在赞赏着她这个孔家小姐的能力手段,雷厉风行。
可是孔玲珑自己在心中掩不住那份苦涩跟苦笑,她是强撑门面,强弩之末。
然而,这番话却不能从夙夜口中说出来,这话说出来,只是徒增惊疑,徒增戒备,徒增冷漠。
孔玲珑再看向夙夜,见夙夜毫不避讳和她相视,眸中竟是一片清清朗朗。
孔玲珑慢慢按下一口气:“公子说这话,是知道玲珑不会拿你怎么样?”
夙夜淡淡一笑:“若眼前的孔小姐,是这些天在下在城中听闻的那位孔小姐,便必不会怪罪在下的话,反而应当细细考量。”
孔玲珑看了一眼旁边的家丁和玉儿,她忽然庆幸让他们站的很远,这番话,不至于被第三人听取。
孔玲珑看了一眼夙夜:“玲珑便暂时相信公子的话,只是请公子告知,你如何得知我孔家现在内忧外患的事情?”
无论怎样,她苦心经营一番,已经给人孔家很稳固的印象,这个南阳来的夙夜,又是如何能看出来孔家内部,其实很不稳当?
夙夜神秘一笑:“其实没甚特别,只是凑巧在下长了一双好耳朵,这些天在咸阳,不仅听说了很多孔家的事迹,也听闻了很多旁人不在意的东西。”
孔玲珑眉间一动,问夙夜:“不在意的东西?”
夙夜当下说道:“孔门在咸阳已经传承百年,其间家业更是遍布燕云十六州,但是即便孔家定下了家业只传嫡系,且每任当家亲自教导下一任,种种这些规矩,都是为了保证接任孔门的人,是足以匹配胜任。孔家历任接班人……”
说到这里深深看了一眼孔玲珑,“包括玲珑姑娘,也的确大都惊才绝艳,可是有时候掌管像孔家这样庞大的家族,即便你规矩定的再死,也总有冒死想挑战规矩的人。”
孔玲珑心头有些突,她自重生来,习惯了扮演镇定自若的角色,这样被人用言语,轻易打破心防的事情,几乎不可能会发生。
孔玲珑按捺着心里,如往常一样看着面前的人:“公子是想要说,我孔门的其余旁支,会心有不服。”
她重生来也不短日子了,先前的担心一点也没有放下,越是风平浪静,越是难以心安。她继任当家这件事,那些旁支之中,竟也没有一个人出声。
这本身就是不正常的。
夙夜的称呼已然变成了玲珑姑娘,眼中流露柔软:“玲珑姑娘聪慧,自然明白这也只是其一,其二,孔家的家业只传嫡系,可是那些旁支手中,却都管着不少的产业,有些人的人心黑暗,自己得不到的,宁愿毁去,也不给旁人。”
这些都是阴面上的,可是夙夜不过听了几日城中传闻,竟然就能想到这一层面上来,孔玲珑再次对面前男子的心机和城府估了一个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