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抚上了夙夜的脸颊,近乎呢喃说:“夙夜?”
夙夜将脸向她手心靠了靠,好像这样能吸取温暖,“玲珑,我以为这辈子我都见不到阳光了。”
只要看见阳光,就会想起她,想起在这样一个阳光的早晨,他亲手推送了她去死。
孔玲珑不完全懂他话里的意思,却能完完全全体会到他的悲伤,她一阵酸楚,伸手抱住了夙夜后颈。
夙夜居然软软一滑,就那么滑到了她胸口,他好像整个人都没力气了,只有孔玲珑让他依靠。
孔玲珑静静地没有作声,她用自己手臂给夙夜带去一点生机,刚才这男人经历的一切,她好像忽然就明白了。
有阳光顺着马车车厢透进来,这一辈子从睁眼那一刻起历历在目,她以为所有一切她都计划好了,为了孔家粉身碎骨的结局,可好像只有此刻和她依偎的男子,成了她唯一的变数,她没想过和他之间会有这么多,她没想过,此生有这样一个人、会为了她的死去而死。
孔玲珑收紧了臂弯。
马车里所有的动静此刻都好像与世隔绝,这次因为没有宫里那么扎眼的人跟着,所以马车就像普通马车一样,走的很自然缓慢,正好早晨街道上开始人来人往,悄无声息混迹入一辆马车,就好像一滴水入了海洋。
夙夜伸手探入了孔玲珑衣角内,隔住肌肤握住了她的腰,孔玲珑一下抓住他的手,摇头:“不。”
夙夜反握住她的手,慢慢从她身上起来,幽深的双眸就盯在孔玲珑的脸上。
孔玲珑耳侧的发丝垂了下来,刚才一番混乱她也很难保证仪容,她低低说道:“这马车不知是去哪里的。”
夙夜捧住了她的脸,出口的声音才柔和了下来:“他们从哪儿接你,就会把你原路送回去。”
便是孔玲珑那所宅子。
孔玲珑不由再和他对视,马车里有阳光却又带着昏暗,夙夜的脸和此时流露缠绵的神情,忽然就有点像那次……两人也是这般昏暗中孤独相对,但这男人亦如此刻一样温柔。
就连孔玲珑都不免泛起了尴尬,她往身后的座椅上缩了缩,说道:“夙夜,你还好吗?”
夙夜冲洗握住了她的手,接着一缕光线看到她左手腕上,他刚刚用力捏住留下的痕迹,他忽然牵起她的手,吻了一下。
温暖干燥的唇让孔玲珑颤栗,但夙夜下一句就说:“对不起,不会有下次了。”
不会再弄伤她,也不会再有今天发生的一切可怕的事。
夙夜身子前倾,两手按住座位两边,将孔玲珑圈在座位上:“你说服了皇后?”
幡云旗出动,孔玲珑还安然无恙,只可能是后来皇后又改了主意。
孔玲珑动了动唇,无声地应了一句。
夙夜嗓音带着说不出的暗哑:“这一切,都是我失误了。”
错在太相信皇后,最后却还是让孔玲珑独自面对这一切。
孔玲珑也看着他:“都过去了,夙夜。”
她已经好端端走出来,说明她是赌对了,皇后放过了她,至于以后还有无穷无尽的试探,但那也是以后了。
夙夜近乎梦呓地说:“玲珑,我们再也不能分开了。”
听说世上有一种连理,分开一片另一片就会枯萎死,他刚才已经枯萎了,只有借着她的气息才能苟延残喘。
(本章是让大家重新相信爱情的一章)
☆、190章 为我配药
宫装华美的皇后姿容端庄地走进梁帝的寝宫中,现在梁帝很不高兴:“听说你把人放走了?”
堂堂国君哪里还用听说,自然是孔玲珑前脚安然无恙离开了皇宫,后脚就有无孔不入的探子汇报了梁帝。
梁帝这么说,明显是质问皇后。
皇后盯着梁帝,不显一丝慌乱:“臣妾确实暂时让她离开了,因为臣妾以为,这样做会更好。”
帝后两人平时相敬如宾,不见得多恩爱,但两人的状态绝对是天下最佳夫妻之间的模范表率。而皇后对梁帝,也没有宫中其他女人那样的畏首畏尾,越是坦然的态度,越证明了她跟梁帝之间的某种默契联结。
梁帝脸色依然深沉,冷冷问:“不知皇后什么地方觉得把人放走会更好?”
皇后直视梁帝:“第一,在当时,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圣旨并没有被那孔玲珑放在身上,甚至她暗示了臣妾,她已经交到了一位非常可靠的人手里,至于此人是谁,想来陛下也明白,她不会告诉臣妾。第二,这个女孩子有她的聪明,她故意混淆了臣妾的视线,将臣妾往她希望的方向引,这说明,这女孩子聪明且有手段,她一定知道被宣召进宫,是因为什么事,而她一定为自己留好了后路,若她不能活着从宫里离开,说不定她会冒着和我皇室鱼死网破的风险。第三,也就是这女孩子想告诉臣妾的,她对朝廷没有二心,只要她还活着,对我们就没有威胁。”
皇后懒洋洋地说完,并没有看见梁帝的脸色变好,相反年轻的帝王脸上有阴狠闪过:“她有手段又如何?所有和她接触认识的人,都休想再离开皇城,灭一群贱民的口,难道朕还做不到?”
皇后凝视梁帝,似乎并不意外。她仍是淡淡说道:“陛下神威,莫说京城,就是放眼四海他们也跑不掉,只是臣妾从刚才的会面里,不止看出了那孔玲珑的为人,也从她那里得知了一件事,这女孩子身上,恐怕还藏了一些旧朝的秘密。”
梁帝目光一缩:“你说什么?”
皇后幽幽道:“原本一个商户之家,为什么拥有太祖时期的圣旨,而这开国数百年间,居然一丝风声都没有透出来。臣妾还调查过孔家祖籍咸阳,根本没有人知道孔家家中有这种东西,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隐秘,只有孔玲珑知道,因为,她已经是孔家这一代,唯一剩下的女孩儿。”
说到唯一剩下的时候,梁帝眸中再次露出那种幽深的神色,他问皇后:“皇后怎么就肯定,皇太祖父的圣旨,这几百年都是在那个孔家?”
难道不能是这个叫孔玲珑的女孩子临时得到,然后反过来狐假虎威利用皇家威严吗!?这可就是妥妥的死罪。
皇后反倒更不慌不忙,说道:“陛下,您想想,太祖圣旨这么重要的东西,如果之前、甚至是这几百年间曾经重现于世,我们历代的皇族密探,民间的眼线,会没有人传回消息吗?而陛下登基已经快三十年,陛下这一代甚至包括父皇那一代,谁知道过这个秘密?而这样的东西从未现世,只可能是,这么多年间都一直藏于孔家,而孔家的人,也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这才有可能做到防人之口,杜绝了所有外界的传言。”
梁帝面色阴晴不定,但其实这已经是他被皇后说服的标志,皇后优雅露出笑:“请陛下放心,臣妾一定身先士卒,为陛下挡住所有暗处的危机,只要那孔家女有一丝半点不敬之心,臣妾一定亲手——送她上断头台。”
——
出了宫门方隐就骑着马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稳稳跟着,载着孔玲珑两个人的马车穿梭过城中街道,之后进入吉庆大街,真的就停留在孔玲珑的宅子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