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小镇有几分宁静,来往不过数名行人,冷清的街头,只有一辆高大的马车停在角落,被房屋的阴影遮了大半。
林芜一眼便注意到了那辆马车,虽然车帘紧闭,但她却仿佛有所察觉一般,心中一紧骤然回头往花英燕看去:“那是?”
花英燕皱着一张脸无奈道:“就是你想的那样。”
那种预感被花英燕一句话变成现实,林芜心中霎时百味杂陈,她几乎是毫无意识地往那处马车挪去,不过方至车前,便又不禁将脚步顿住,再难往前。
不知不觉相别已有两月,她时时念着纪识秋,也知道纪识秋必时时念着她。
她早该想到的,只要听说她出事的消息,纵然千山万水,纵然路远迢迢,他也一定会赶来相见。
她早该知道的。
不知该是笑是泪,是喜悦还是担忧,林芜揣着心中百般的情绪来到车前,终于僵着手缓缓掀开了紧闭的车帘。
车中燃着灯,灯火明亮暖黄,照着车内的景致,也柔和了车内那道身影。
那是一名年轻女子的身影,着浅青色衣裙,青丝挽着简单的发髻,肤若凝脂,婉然秀丽。
林芜退了一步,倏地将车帘重新拉下,慌乱道:“姑娘,打扰了。”
“……”花英燕这时候已经到了马车旁,忍了片刻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瞥了那还在晃动的车帘一眼才掩唇遮住笑意道:“没打扰没打扰,你再看看。”
林芜目光微变,看着花英燕,似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方才匆匆一瞥,但如今回过神来,她才觉出那般眉眼,的确是她所最熟悉的那人。
花英燕向着那安静的马车扬了扬眉梢。
林芜再次上前掀开了车帘。
灯火依旧,灯下的人容颜如玉,正凝眸看着她,眼尾挑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恰若桃花盛放。
宴夏迎着这双含笑的眸子,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如何鬼使神差扑进车厢的,只是等回过神时,她已经小心却又用力地抱紧了那人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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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没想到,原来芜妹和纪姑娘早就认识了。”
驾车到了镇上某处客栈,等回到房间又叫上了些饭菜之后,湛清的惊讶之色仍尚未褪去,花英燕看着那边低语中的林芜与纪识秋二人,抱着手臂忍不住出声对湛清道:“林姑娘认识我们很奇怪吗?还是说我们这些人没名没姓不该认识太初城少城主?”
湛清被花英燕这话吓了一跳,连忙摇头急着解释道:“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从未听芜妹提起过,有些好奇而已。”他埋着头,没有看见花英燕调笑的神色,想了想又道:“而且这次若非两位,我们也没那么容易将大家给救出来,两位姑娘又岂会是没名没姓之人。”
他胡乱解释一通,等再抬头的时候,才发现花英燕已经压根没理他了,正坐在桌旁挑着饭菜,丝毫没有先前语气中生气的模样。
湛清知道自己被调笑了一番,也不恼怒,摇头笑了笑也在桌旁坐下,随后又道:“不过我的确没想到,原来纪姑娘要找的人也在那地牢里。”
“找人?”听见湛清的话,林芜不解看着纪识秋道:“你还在找什么人?”
纪识秋挑眉看她,没有开口,倒是湛清先出声解释道:“当然是纪姑娘腹中孩子的父亲。”说到此处,湛清忍不住心疼纪识秋,正道众人好打抱不平的心思又生了出来,无奈道:“若非那负心人扔下纪姑娘与他腹中孩子不管不顾,纪姑娘也不会拖着九个月的身子千里迢迢前来寻夫,可惜……”
林芜被湛清说出来的故事吓了一跳。
莫说林芜,纪识秋也怔了一怔,不知道湛清是如何想出了这么个故事。
虽然故事不是这么个故事,但让纪识秋拖着这般身子前来寻人的的确是林芜。林芜心疼得不行,她与纪识秋久别重逢,却碍于有人在旁不得倾诉,只得喃喃唤着纪识秋的名字,谁知唤着唤着,耳边老晃过湛清的声音,她没防住也跟着道了声:“纪姑娘……”
纪识秋面不改色的本事又增进不少,低头替林芜处理着她身上这一路被树枝擦伤的细小口子,淡淡“嗯”了一声。
林芜盯着纪识秋看,纪识秋虽容貌明丽,平素举止容姿却丝毫不显女气,但这时候他着一袭女装,在林芜的眼中却当真担得上倾国倾城二字,也无怪当初他仅凭着这张脸就在青陆掀起轩然大波。
林芜看得心中一动,忍不住起了调笑的心思,口中喃喃道:“纪姑娘。”
纪识秋还在为林芜身上的伤心疼着,尚未去理会她的话,垂眸的样子倒是当真温柔娴静。
林芜扭头看了屋中其余两人,待见花英燕托腮心不在焉地托腮发呆,而湛清说完了那些话肚子也饿了,正在大口吃着桌上的饭菜,林芜放心了些,小心抚过纪识秋比之离开时又大了一圈的肚子,凑上前在那人唇间蹭了个吻。
熟悉地气息让林芜面颊略微泛起红晕,纪识秋轻轻扶着她受伤没什么力气的身子,终于忍不住出声道:“没力气就先好好坐着别乱动。”
也不知林芜有没有将这花听进去,她专注地看着纪识秋的模样,轻轻抚过他鬓间簪着的珠花,忽而又眨眼笑到:“秋姐姐。”
纪识秋:“……”
他稍稍用力在林芜腰间掐了一把。
林芜的闷哼声霎时惊了屋中其余两人,花英燕见怪不怪托腮看着,湛清却起身紧张道:“芜妹?你伤势怎么样了?”
“没事没事。”林芜从纪识秋怀里钻了出来,揽着纪识秋闷笑道:“秋姐姐说要替我看看肋下的伤口。”
听林芜这么说,湛清才连忙点了点头,与花英燕一道出了屋子,将房间留给了二人。
第41章
花英燕与湛清离开之后, 屋内顿时清净下来,纪识秋尚不及开口说些什么,身旁的人便已经又黏了上来。
林芜紧紧抱着纪识秋, 连带环着他如今显得臃肿的腰腹, 良久都没有再开口。
纪识秋轻轻拨弄了她的头发,她之前在林中穿行太久, 长发已经凌乱不堪,其中还夹杂着枯草碎叶, 他轻轻将其拨开, 这才低声对怀中人道:“又哭了?”
“没哭。”林芜摇头, 却没有抬头,憋了半晌才想起来问道:“为什么是又?”
纪识秋含笑不答,只是看着林芜染血的衣衫, 轻叹着又道:“先让我看看伤口。”
林芜沉浸在久别重逢的喜悦中,额头抵着纪识秋心口,片刻才道:“让我再抱会儿,我已经好久没有这样抱过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