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看了看天。
天空中有大片大片的云朵,浓密得跟烟一样,他突然想起来昨晚上的天气预报说最近有台风要登陆,可能过几天就降温了。
沿着最西边的桥上方的云又黑又浓,乌烟瘴气
烟?!
陈至渝猛地抬头看过去。
那浓云就是烟啊!
陈至渝拔腿就往前跑。
浓烟滚滚,越往前越烫。
火是从邻水的私宅里冒出来的,火舌子远远地还能看到从窗口冒出来。
他站在桥上的时候能听到里面有一个小孩的声音在喊救火,还有隐隐的敲门的声音。
陈至渝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是什么事情之后,转身就往那边跑,院子正对的有个小铁门,陈至渝伸手一模。
铁门被太阳晒得滚烫,他打不开,上面被一只锁锁住了。
他转身就跑去村里其他地方,跑到离桥最近的那一户人家。
陈至渝管也没管,用力去敲门:有人吗!
没有人回答。
陈至渝没有多留,立马换到下一家:有人吗!有人在家吗!!
这个时候的村子是最安静的,天又热,耳边都是嗡嗡的蝉声,浓云一样淹人。
陈至渝也不知道敲了多久,敲了几家,等他指骨都已经被木质的门磨到破了,终于有几家人出来了。
怎么了?一个中年的村民出来问道。
那边着火了!陈至渝说,门是锁着的,有个小孩被困在里边了!
村民往那边转头,一看是小施澈家,提了家里的锯子就跑过去,为首的这个中年男人嗓子大,敲开了他旁边的邻居大批人就过去了。
铁门是被锯子锯开的,锯门的速度很快,等他们真的所有人都冲进去之后,家里的火居然已经被那个小孩给灭了。
院子里的井边一片乱麻。
他们一窝蜂涌进厨房去看,墙上已经被火烧得发了黑,那个小孩站在厨房中央,靠着灶台,手里拿了一块咬了几口的蒸糕,满脸都是汗。
他身边放着一个有他腿上高的木桶,衣服也不知道是被汗水还是被井水打湿了,全部贴在了他的身上。
为首的那个中年男人愣了愣,叫了他一声:小澈?
小孩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沈叔
那个小孩双腿无力发软,站着都哆嗦,手里的蒸糕也拿不住,两眼无神,迷迷糊糊就要倒下去。
陈至渝眼疾手快上去接住了他:唉,弟弟你
话没说完,施澈昏死了过去。
乡下这种小村庄一时半会赶不到什么大医院里面去,方圆几里内也没有什么正规的诊所。
那个叫沈叔的中年男人把他送到了一个村民的家里,那个村民是个江湖郎中,没有执照,所以谈不上什么正规不正规。
那个江湖郎中这会儿刚睡醒,见村民把施澈送过去赶紧起来看看,初步判定是中暑,除了手上腕骨处被烫伤了一小块之外,没有什么特别重大的伤处。
江湖郎中在施澈用湿毛巾擦身子的时候,陈至渝问沈叔道:叔叔,你们这边没有什么大医院吗?
沈叔回头看了一眼陈至渝:有,不过得去市区呢,过去从高架走,我们这儿小的都没下班回来,没有谁有车。
打车,我有一个司机的联系方式。甚至于说着就掏出了刚才那个司机给他的名片。
村里的这个江湖郎中有些不耐烦的样子,陈至渝怎么想怎么不放心,他统共身上就揣了五百块钱,一半用来给自己打车到这边来,另一半就打算剩下来留给施澈了。
沈叔和另外两个大人陪陈至渝一起送施澈去了医院,医院这会儿病人比较少,很利索地给施澈吊了针,施澈躺在挂水的床上,眼睛闭着。
陈至渝坐在旁边跑了这么一大圈了,小脸被晒得通红,眼神有点担心地看着床上的施澈。
沈叔看着这个小孩,越看越觉得面生,便开口问道:你是谁家的小孩儿?
我不是这个村的。陈至渝没把自己离家出走的事情说出来,我今天去农家乐那边逛了逛,然后往这边走的时候,顺带就看到了他家冒烟。
这么大热天还去农家乐玩儿啊。沈叔笑了起来,没有怀疑,下一次大热天的就在家呆着,看看动画片儿,东跑西跑舒服多了。
陈至渝笑着点点头。
村上的人都老实,也亲近,好打交道,陈至渝坐在小板凳上愣了会儿神:叔叔,你知道这个弟弟爸爸妈妈的手机号吗?
有。沈叔知道他想干什么,但是他的爸爸妈妈在很远的地方上班,一时半会儿可能赶不回来。
他看着躺在床上小脸都是汗的施澈,叹了口气:这孩子也可怜,他爸爸妈妈一直在外面上班,从小时候开始都是保姆过来带,那个保姆好像还不是本地人自己的小孩怎么放得下心给外人带。
话虽是这样说,沈叔觉得施澈弄成这个样子,确实要让他的爸爸妈妈知道一下,于是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陈至渝自己的手机也响了,他妈妈也打了电话过来。
陈至渝被热傻了,也没多想,一接电话就是劈头盖脸的骂。
你死哪儿去了!老妈尖锐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你今天没有去片场吗?导演都在找你,就因为你拖了整个组的进度,知不知道!你在哪边,我马上过去接你!
陈至渝恍惚地说了一下现在所在的医院名称,距离市中心有一个半小时的路。
老妈愣了一下,更加生气地吼道:你从市区里跑到那边的医院去干什么?脑子进水了需要医生帮你看看是吗!
陈至渝张了张嘴,老妈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对面的沈叔憨厚笑了一下:跑太远妈妈着急了吧?
陈至渝靠着椅背,没有说话。
大概算是吧。
医院里是那种特别刺鼻的消毒水味,这边虽然正规,但也不算什么特别大的医院,环境上相比市区内还是稍微差一点,比如地上偶尔会看见一些孩子撒的尿,棉签和棉球被人零零散散丢在某个角落
陈至渝也不知道自己在这坐了多久,输液室的门口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
输液室的病床那边被分隔成了一间一间的隔间,一个女人冲进隔间,直接拽着陈至渝拎了起来:你大老远跑到这来干嘛?
沈叔看着陈至渝的妈妈,拦着道:消消火,消消火
进入了小学之后的小孩会逐渐步入叛逆期,被老妈一下子拎起来的陈至渝满脸不爽,不过到底也没有在外人面前和家长顶撞。
要不是他今天来,我们还不知道这个孩子家里着了火,沈叔在旁边道,他救了我们这个孩子一命。
老妈本来满身怒火,听到这句话之后,觉得就算生气也不太能在外人面前表现下来,于是面上装作消了气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