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不到墨九卿，墨九卿却能够将她的模样看得清清楚楚，那种惊慌失措的悲恸模样，他从来都不知道，竟然有朝一日会出现在离儿这个情绪缺失了的人身上。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他的分量够重，竟然刺激得他的宝贝儿彻底在此刻情绪完整了，还是在厌弃自己，竟然让她生出了这种情绪。
不过大抵，他是心痛的。
所以，他终究还是舍不得了。
原本打算好的，什么都不说地离开，变成了将能够坦白的部分，全部都告诉她，只为了让她安心。
“罢了，是我不好，不该因为想让你记着我，就这般……”墨九卿顿了顿，抬手抹去了头顶的一片墨色，微暗的光线透了进来，将两个人都应在了彼此的眼中。
苏暮离这才看见，墨九卿此刻，竟跟她以往所见的模样，是完全不同的。
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他就像是一个完全由黑暗和邪肆凝聚出来，却又反过来，完全掌控了黑暗和邪佞的暗夜君王，瞳孔是诡异的黑红色，眼角边上扬着诡秘而邪气的黑红色纹络，就连薄唇，都颜色深沉。
而他的眉心，那枚似黑似红，交织错落的藤蔓纹络，则让人看一眼，便会心生不安，只因为，那纹络中，扑面而来的，全部都是黑暗，杀戮，不详的气息！
苏暮离怔怔地看着他，心中若有所悟。
墨九卿此刻已经触碰不到她了，见她愣怔地看着自己，几不可见地扯了扯嘴角，本应目中无物，视天下为蝼蚁的狭长凤目里，却独独印着她的身影。
这双本该无情的眼睛里，早就多了一个他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存在，那就是她苏暮离。
他虚空轻抚苏暮离的脸颊，低醇悦耳的声音，说不出的隽永：“这是一个炼化觉醒的好机会，所以，我要走了。”
苏暮离怔怔地看着眼前完全不一样的墨九卿，无比清楚地认识到，精分给墨九卿带来的，绝对不只是走火入魔那么简单，而是，不融合了，化二为一，眼前的这个人，就会彻底消失，哪种性格的都不会存活下来！
“你……”苏暮离紧了紧拢在袖袍下的拳头，视线有些模糊，却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够帮助眼前的这个人。
墨九卿却一眼就看穿了她未尽的话语，几不可见地笑了笑，眼底一片温软：“你已经帮我很多了。这几个月，我很开心。你喜欢我，就是叫我最开心的事情了。”
他看着苏暮离微红的眼眶，心疼，但是同样真的很愉悦。
无论是精分墨的九王爷，还是没有精分的墨九王爷，从本质上来说，本来就是同样的一种人。
所以，当他的这两种性格，都愿意为了苏暮离，而克制心中的黑暗的时候，他们，就是一模一样的。
只不过，这种一模一样，从始至终，也都只存在于苏暮离一人面前而已，于是，神魂分裂的问题从始至终都仍旧存在。
墨九卿需要将这部分异端，一点点融合，并且必须完美承接，这是一种觉醒，更是一种传承，就像是在不断找回自己失去的记忆和本能，一点点将所有缺失的部分都填充回来。
但是同样的，他觉醒的这一部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又是独立的。
而这个独立的部分，他也喜欢苏暮离。
不，或者，应该说是爱了吧。
毕竟，如果仅仅是喜欢，又怎么会愿意，只是为了让她的神魂安稳一些，就肯用自己的“生命”，去抚慰填充呢？
只不过，爱滋生偏执，他开始不由自主地想要做些什么，将这个不一样的自己，刻画在苏暮离的心中。
而他，只要这样无声息地走了，不用说一句话，就能够以一种刻骨铭心的痕迹，留在苏暮离的心中。
可是最终，他舍不得了。
所以，他选择将这些都摊开在了苏暮离的面前，因为他希望下次归来时候看到的，是笑着的苏暮离，仍旧没有悲伤情绪的苏暮离，而不是失而复得，悲伤不已的苏暮离。
他轻笑着摸了摸苏暮离的脸颊，将自己两部分神魂的觉醒和沉睡，一一说给了苏暮离来听。
“……所以，虽然本质上我们是一样的，但是，他沉睡的时候，与我彻底融合之前，我偶尔也会觉得……独占你，真的是一种极为诱人的体验。”
墨九卿笑得很放肆，但是眼底，却带着对苏暮离宠溺和小心翼翼。
爱之入骨，便难免小心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