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弦仰头看着楼上,缓缓地点了点头。
袁恕己仰头打量片刻,纵身一跃,便轻轻地跳上了二楼廊上,果然门窗尽数关的好好的。袁恕己来到门前,略为用力将门锁拧开,推门而入。
室内空空如也,只一间外房并个套间儿,袁恕己屏住呼吸,先奔到里头,帘子之后是一方小榻,他榻上跟底下都翻看过,并无踪迹。
袁恕己心中隐隐焦躁,攥紧双手深深呼吸,放眼四处张望片刻,目光终于停在靠近墙角的一方柜子上。
此刻反而不再着急,他凝神缓步走了过去,见那柜子也是上了暗锁,袁恕己不耐烦,抽出腰间的短刀,调转刀把在锁头上撞去,只听“咔嚓”一声,锁已被撞开。
双手一提将柜盖掀起,袁恕己深吸一口气,目光发直。
柜子里,缩着一道小小地身影,太平被捆着手脚,紧闭双眸,不知死活。
袁恕己几乎不敢去试她的生死,直到听到敏之的声音:“到底怎么样?”
袁恕己屏住呼吸,探手在太平鼻端试了试,竟是毫无声息,他心头乱颤,把心一横奋力将太平从柜子里抱了出来,小孩儿毫无知觉,身体软而微凉。
万幸的是,太平虽差点儿殒命,却因找到的及时,经过一番紧急救护,终于又苏醒缓和过来。
当时所有人都惊恐紧张,所以竟忘了一件最令人不解的事——阿弦是怎么找到杨立苦读的那废弃小楼的。
对于敏之,阿弦当然是有所保留的。
可是那是在从前。
此时此刻,阿弦却已不在乎那些子虚乌有了。
阿弦道:“因为有人领着我去的。”
贺兰敏之并不见如何意外:“是谁?”——他从头到尾都在场,当然知道并没有什么“人”领着阿弦。
阿弦道:“是景无殇。”
敏之笑道:“你说的是那个鬼?”
阿弦道:“正是。”
敏之摸了摸下颌:“好,既然是那个鬼,我不懂的是,他是被杨家的人害死的,怎会跳出来引你去找到太平?最好的报复法子……不是等太平死了后再叫人发现尸首的么?还是说他以为太平已死?”
阿弦道:“周国公觉着他是在报复杨家?”
敏之道:“这是当然,他是不系舟之人,又是被杨家人所杀,且那姓钱的千方百计将太平藏在那楼上,正是一举两得也为了他报仇,他当然也要相助同志了。”
阿弦道:“如果我说并不是呢?”
敏之问:“你是说……”
阿弦道:“在您看来,他有一万个想要报复杨家的理由。但是……对他来说,只有一个理由,让他不想祸及杨家。”
敏之到底是个聪明人,只略一想,便皱眉道:“你千万不要告诉我,他是为情所动?所以才善念大发之类的俗不可耐?”
阿弦道:“您说中了,便是如此俗不可耐。”
景无殇是自缢的。
但那起因,却是杨立的背离。
——当时景无殇因假戏真做,向杨立坦承了自己的身份,但杨立却为此深惧,且不肯跟他隐退。
就在景无殇选择坦白身份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背叛了不系舟,以后天底下将无他立足之地。
偏偏唯一的牵念之人也背弃了他。
所以不必杨立动手,景无殇已经走投无路。
在世人看来,含冤受屈而死的景无殇,自然要报复杨家,但是……他却并没有选择如此。
贺兰敏之听说了真相,但这真相却仿佛让他不甚满意。
“愚蠢的家伙,”敏之喃喃地,“做了鬼还如此怯懦,平白便宜了杨家,实在是倒我的胃口。”
阿弦望着他:“殿下似乎很讨厌杨家?”
敏之道:“也算不上,应该是又爱又恨。”
阿弦道:“但是杨家经历此事,皇后心里应该不会喜欢。”
敏之道:“皇后当然不喜,但太平有惊无险,皇后便不会过多计较,毕竟这是亲上加亲的好事。”
说了这许久,丹凤门已到。将下地之时,敏之道:“是了,该提醒你一句,皇后只怕也会问你是怎么找到太平的,车内的那些话,什么涉及鬼神之类……且记得不要乱说。”
阿弦道:“是。”
敏之能够“面不改色”且并无疑义地听完她所说的,已经叫阿弦意外,再不指望皇后也能如此。
过了片刻,敏之又叮嘱道:“你就说,曾听我提起过杨立的这小院子,你只是想来碰碰运气而已,将原因推在我的身上,皇后应该不至于再多猜疑。”
阿弦更加意外:“周国公……”微微迟疑阿弦问道:“你为何帮我?”
敏之摸摸笔挺的鼻梁,道:“我早已说过,你如何不长记性,这长安城里面目可憎的人比比皆是,有趣的人却如凤毛麟角,好不容易得了你,我怎舍得就给人毁掉?”
两人下车入了宫门,里头有内侍来领着入内。
一直来到了含元殿。
有宦官迎了出来,笑对贺兰敏之道:“周国公请稍候,皇后正在内同大臣们商议国事。”
贺兰敏之道:“都有谁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