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恕己再忍不住,抬手将额头跟双眼都覆住:“是为了……”
“她若不认此事,皇后自会从你着手追究,是,你当然想好好护着她,但阿弦也深知你的心意,所以才也要好生护住你。你可不要辜负了她一片心!”
覆在前额的手,因方才跟敏之撞拳的缘故,已有数处破损,鲜血慢慢渗透出来,顺着微微发抖的手下滑。
忽然有种想哭之感。但男儿有泪不轻弹。他紧咬牙关忍住。
而敏之也并不好过。
敏之垂着右边手臂,只用左手扶墙,暗中咽了口咸腥的唾液,强笑道:“何必就说的这样凄惨,事情未必没有转机。”
崔晔回身:“哦?”
敏之靠在墙边儿,深吸了一口气:“解铃还须系铃人,此事因我而起,我当然责无旁贷,一定会竭尽所能,将小十八救出。”
袁恕己全然不信,冷道:“你会这样好心?”
敏之道:“我当然不会白好心,这个少卿无需担忧。”
袁恕己道:“你想干什么?”
敏之别有深意道:“等我干出来……你自然就知道了。”
袁恕己听出这并不似好话,双拳复又握紧。
崔晔脚下挪动,挡在他的身前,对敏之道:“殿下有此心,我替阿弦多谢了,但我已有法子救阿弦出来,就不劳殿下操心了。”
敏之诧异:“哦?你有法子?”
崔晔笑得无懈可击:“是。也请殿下拭目以待就是了。”
目光相撞,敏之看不清面前这双静水流深般的双眸里深浅几许。
最后敏之道:“好!既然如此,那我就拭目以待。”
敏之说罢,也不再理会袁恕己,往外出门自去了。
崔晔送出了门口,遥看敏之同侍卫身形消失,才回过身来。
袁恕己仍站在原地,四目相望的瞬间,袁恕己看懂了崔晔的心意,他的声音里有些苦涩:“你……当真想要那样做?”
崔晔不疾不徐,解释道:“我知道周国公的来意,他始终对阿弦心心念念,先前阿弦跟在我身旁,他无法下手,故而出此下策。他也并不是想救阿弦,只是想趁机把她留在身旁而已……皇后虽对殿下恩宠渐短,却也未必不会听他,毕竟对皇后而言,阿弦跟周国公两人之间,她势必是向着周国公。所以绝不能容他得逞。”
袁恕己身形一晃,眼中惘然:“我虽然不懂你为何要用这样的法子,但……既然你认定如此可行,那……你就去做吧。”
崔晔垂首。袁恕己却又无奈一笑:“毕竟,就算我不相信你,但是对阿弦,如果她在的话,她一定会选择对你深信不疑。”
--
且说敏之离开吏部,将上车驾之时,右臂已有些抬不起来,勉强将袖子拉高,却见袖口已经被血染透,整个右手指骨多处碎裂,几乎失去知觉。
侍卫早发现不妥:“殿下,这个要尽快就医。”
敏之看看有些脱力的胳膊,喃喃道:“可惜呀,可惜。”
上了车驾往回而行,走不多时,忽然车驾停住,敏之正在里头闭目养神,见停车,自不明所以。
正要呵斥,外头有个令人不悦的声音道:“殿下,您这是往哪里去了?”
敏之听到这个声音,冷笑道:“我去哪里,用得着你来管?”
原来这拦路之人竟正是武三思。
武三思人在马上,道:“怎么殿下的声音仿佛中气不足……莫不是上次在大理寺里……被那些无礼之人冒犯,损了元气?”
“呸,哪里来的疯狗,叫的如此难听。”敏之有喝令下属,“一只狗理他做什么,还不走?”
车驾动了动,却又停下,敏之大怒,碍于右臂受伤,便只将车帘掀开,往外看去。
正武三思打马靠近过来,彼此打量,武三思便看出他脸色不对:“怎么,真叫我说中了?殿下这幅模样,倒像是哪里受了折磨……”
按照敏之的脾气,这会儿早就动上手了。
敏之眯起双眼道:“你喜欢拦街狂吠我不管,只是别挡着我的道儿。”
武三思笑道:“我其实是一片关怀殿下之意,怎如此对我?”他望着敏之道,“我有一宗交易,想跟殿下做,只是殿下的府门太高,宅邸太深,我怕进去后流连忘返就不愿出来了,正好儿择日不如撞日。”
敏之冷笑:“你跟我有什么交易?”
武三思放低声音:“我想跟殿下,共同对付一个人。”
敏之疑惑:“谁?”
武三思道:“挡在殿下跟前的拦路虎——”
敏之心头那个名字正呼之欲出,武三思道:“崔晔。”
车里车外,两人心思各异,武三思道:“殿下觉着这个提议如何?”
武后起初并未告诉武三思是从阿弦口中得知真相,但是阿弦被下禁军大牢,武三思自是知道的,以他的狡狯,即刻便知是阿弦所为。
正如袁恕己所说,敏之原本精明,不至于会在武后面前失言或者如何,既然他供认了阿弦出来,必有所图。
何况先前敏之还做过掳劫阿弦之举。既然敏之的目标是阿弦,那么他想达成所愿,必须要越过的一重难关,首推崔晔。
武三思对敏之的心理果真摸得透彻,然而敏之自精明当然不输于他:“我同崔晔至多只是一点私事,却不知……是什么让你肯这样低三下四地过来、跟我提议要共同对付他?”
武三思干笑了两声:“我?在殿下看来,我这种脾性,要对付一个人,还需要理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