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你没事吧?”刘离到底是心思细腻,一见之下便知道自家小祖宗八成是受了刺激,忙想出言安抚。
不过李越这会儿什么声音也听不见,整颗脑袋都嗡嗡作响。他几乎是没经过任何思考便起身出了房门,而后直奔安置赵寻的营房走去。
“你知不知道你在惹祸上身?”
当日在雇佣军大营之时,赵寻曾这样问他。他心思比寻常人都少,哪会细想这话里的深意?
如今想来,赵寻是大夏的三王爷,李越假借王庭意的名义将人救了出来,又被扣上了“凌辱赵寻”的罪名,的确是惹祸上身。
可李越哪会在乎这所谓的“祸”?他从小就是惹着祸长大的,怕是祸他祖宗都不能叫他避让分毫。
当年在京城,赵寻是大夏国的质子,人人都知道要离他远点,偏偏李越就是喜欢和他亲近。他那时年纪尚幼,压根也不知道什么趋利避害的道理,只知道随心而为。
当时的赵寻也确实讨李越喜欢,要知道当时李越可是储君,人人见了都是笑脸相迎阿谀奉承,会坦诚相待的大概只有赵寻一人。
而赵寻少年时便长得十分俊朗,岁稚气未脱,却难得给人一种值得信任的感觉。再加上他被人冷落惯了,整日一副孤孤单单的模样,年幼的李越见了便难免心生不忍。
近十年的光阴已过,当年的赵寻已经成了一个英姿勃发的青年,可他的处境竟然一如从前……
李越立在赵寻的门前,突然便有些茫然。他来这里作什么呢?告诉赵寻“我是你幼时的玩伴”,然后看对方窘迫难为情的模样吗?
还是质问对方为何不坦白自己的身份?可在赵寻眼里李越就是“王庭意”,面对这样一个敌国的昏官,有什么可坦白的?
“少爷,为什么不进去?”刘离跟在他身后,见他在门口远远地立着也不上前,便不解的问道。
李越这会儿理智终于渐渐回笼,他轻轻叹了口气,转身便朝来时的路走去。然而此时,赵寻的房门却突然打开了。
“是你?”开门之人是赵小五,他并未见过李越现在易容的模样,于是只冲刘离打了个招呼。
刘离一见赵小五,当即一怔,只见赵小五额头上这一会儿功夫已经淤肿了,可想而知方才磕头用了多大力气。
“恩公可是有何吩咐?”赵小五硬邦邦的道。
“啊……没没什么……”刘离道。
这赵小五每回都不按常理出牌,对方开口闭口的“恩公”,搞得他想开口逗弄几句都不好意思下口。
屋里的赵寻听到动静也出来了,目光在李越身上略一逗留,继而转向刘离道:“刘公子今日不是要同王大人一起离开北江吗?怎么现在还未动身?”
“呃……一会儿就走了。”刘离笑道。
赵寻点了点头道:“劳烦刘公子给王大人带句话,当日他出手相救之恩,我铭记在心,盼有朝一日能涌泉相报。”
李越闻言眼眶一热,骤然抬头看向赵寻,此时赵寻也正看着他,目光中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李越生怕露出破绽,忙移开了视线。
刘离闻言满腹狐疑,李越到底出了啥手救了啥?这其中细节他一概不知道,但看赵寻这般郑重,想来是个大忙,而且恐怕不止是从雇佣兵大营把人领回来这么简单。
刘离看了一眼李越,李越这会儿虽然戴着面具,但很明显目光十分动容。赵寻这话自然不是要给王庭意的,而是要给他。
赵小五立在赵寻身后,频频看向刘离,似乎有话要说。但他似乎心有犹豫,最终也未开口。
李越无精打采的和刘离又回了前厅。
方才的急报,还等着王庭意批复,可李越这个一国之君在场,虽然对方尚未亲政也就是花架子罢了,可王庭意也不敢不询问便擅作主张。
“那达此举很明显是算计咱们。”刘离道。
李越叹了口气道:“那日在雇佣兵大营,我当着那些俘虏的面,带走了赵寻。当时我还纳闷那达怎么那么容易便把人放了,现在想来,他或许是故意安排了这一出,好做实这个谣言。”
王庭意嘴角抽了抽,心道是不是谣言你自己心里还没数吗?可惜,无论这小祖宗做了什么,这锅都要甩到他的头上。
如果大夏没有进一步的行动还好,若是大夏为此再次兴兵与大余开战,恐怕王庭意的脑袋都要落地了。
一个刺史,把作为俘虏的敌方主帅据为己有,而且这主帅还是敌国皇帝的亲兄弟,这种胆大包天的事儿,有脑子的人都干不出来。
当然,这事儿也不能全怪李越,就算他不把人救出来,那达也会有别的法子栽赃。
“依臣之见,大夏既然没有直接兴兵来犯,而是警告了咱们,那就意味着凡事还有商量的余地。”王庭意道:“赵寻原本今日便要送回大夏的,这样岂不是正好?”
人送回去了,而且安然无恙,大夏总该消消气了吧?
刘离闻言点了点头,望向李越。
李越沉默了片刻问道:“那达会设局挑拨咱们和大夏的关系,是不是料定了这样会对咱们很不利?可是,大夏得到了消息之后,为何只警告了一番,没有别的行动呢?”
王庭意道:“可能是想和谈吧。”
“若是我的弟弟被大夏人掳走,受了这样的委屈,我一定会带兵打过去,叫他们付出代价。”李越道:“或者,会开出优厚的条件,和大夏做交换。”
说白了,不管是软的硬的,总得来一种。可大夏这不痛不痒的一个警告,实在是没什么诚意。
想不到赵寻堂堂一军主帅,还是当朝皇帝的亲弟弟,竟然会有如此境遇。恐怕连那达也没想到,大夏皇帝对自己这个弟弟会如此不重视。
刘离道:“大夏国反应这么小,反倒是帮了咱们的忙。倒是那达,食君之禄却不能忠君之事,处心积虑的想算计咱们,到头来恐怕白忙活一场。”
而且经此一事,大余恐怕是再也不会信任那达这支雇佣兵了。
“那,这人是送回去还是不送回去?”王庭意问道。
李越皱了皱眉道:“让我再想想吧。”
李越说再想想,王庭意自然是不敢催。两人从前厅出来,依旧回原来的住处歇息,李越一路上心事重重的,也不知在琢磨什么。
刘离走在李越后头,眼角的余光一直留意着四周,临进门之前,他瞥见一片熟悉的衣角自回廊的石柱后露出,眉头不由一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