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越从猎场出来的时候,已经黄昏了。
他骑在马上,身后背着的箭筒已经空了,长弓则被他丢给了身后的侍卫。
少年一袭窄袖的武服,袖口和衣摆绣着明黄的金线,脚上蹬着一双马靴,头发则全部束了起来,衬托得整个人比平时多了几分干练和英武。
赵寻立在不远处看着他,李越跃下马背,有些迫不及待的朝对方走去。短短不过小半日没见,他却心中想念的不行,若是没有旁人在场,他只恨不得飞奔过去才好。
“怎么没穿个披风?这会儿凉风都起了。”李越走过去,见赵寻面色不大精神,心中便有些担心对方的身体。
不知是不是天色渐暗的缘故,赵寻面上没什么血色,双唇淡的几乎发白,整个人看上去都透着一股病弱之气。
李越一见他这幅样子,心中便觉得有些不安,总觉得眼前的赵寻与自己想的不一样。年少时,赵寻虽然也受过许多苦,可整个人十分干练硬朗,一副少年的身板劲瘦有力。
可如今,不知怎么的,即便进宫后一直小心打理和调养,赵寻的身体却丝毫没有好转,反倒有一种越来越差的感觉。
赵寻见他眉头深锁,便伸手为他摘去肩上沾着的一小片枯叶,开口安慰道:“一点小风而已,我总不至于真的弱到禁不起一点风吧?”
李越闻言勉强笑了笑,拉着他道:“我今天收获还不错,虽然已经很久没打过猎了,但是手竟然没生。”
李越说罢便挥了挥手,当即有侍卫将他打的猎物都呈了上来。赵寻倒是捧场,挨个看他打的猎物,还不时出言夸赞一番。
虽然知道赵寻在哄自己高兴,但李越还是觉得很满足。此番出来打猎,原本就是为了让赵寻高兴,只要赵寻不觉得无趣,他便心满意足。
庄子里的家仆用车子将猎物拉了回去,李越问了赵寻的口味,当即让福喜去吩咐了一番,让厨子挑肉质比较嫰的猎物,说是今晚要好好庆祝一番。
秋日里虽然冷了些,但若是论起热闹,当然还是烤肉来的直接。禁军与庄子里的人联手,在天井里支了摊子,当晚招呼了许多禁军的弟兄和庄子里的人一起陪李越烤肉。
李越怕赵寻冻着,临出门前取了件厚厚的披风帮他穿上,还不忘仔细的检查了一番,直到确定不会有什么不妥,这才带着赵寻出门。
这处庄子连同旁边的猎场,都是刘家的产业。李越与庄子里的管家和护卫都很熟悉,大伙儿倒也不拘束。
管家为了助兴,拿出了自酿的果酒招待。李越念着赵寻身体不好,便没敢多喝,生怕自己喝多了没法照顾对方。
两人坐在院中一个避风的角落吃着烤肉,头顶上明月清风,倒是颇为惬意。
“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李越道。
“你喜欢打猎,往后常来便是。”赵寻道。
李越叹气道:“你不知道,从前太傅他们管的我很严,稍有偷闲他们便会觉得我偷懒,没个正经样子。那个时候我想,自己是国君,吃些苦也是应该的。”
赵寻闻言目光朝远处一扫,见没人朝这边看,便伸手覆在了李越手上,而后轻轻拍了拍。
“可我不管怎么努力,也没法让他们满意。”李越道:“后来我才知道,不是我不够好,是因为……权利这种东西,人一旦拿在手里,便不想放手了。”
当日先帝驾崩,两位辅政的大臣辅佐着李越,也算是为大余立下了汗马功劳。然而时日一久,这握在手里的权利,再想物归原主,便没那么轻松了。
李越也想过要将权利挣回来,可他一来念着两位辅政大臣的功绩,不愿做兔死狗烹之事,二来为了权利之争大动干戈,与大余国体有损,况且后果难以预料。
所以他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将就到了现在。如今,他即便想继续将就下去,也变得不太可能了。
他年纪渐长,所有人都会对他心生忌惮。权力之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个道理是明摆着的,李越不会不知道。
“没关系,该是你的,谁也别想抢走。”赵寻道。
李越闻言心中一热,反手将赵寻的手握在了手里。
“你觉得,我会是一个好皇帝吗?”李越问道。
“当然,没人能比你做的更好。”赵寻道。
李越闻言笑道:“你就会哄我开心。”
赵寻道:“我不哄你开心,哄谁开心去?”
这话说的倒是不假,李越听着心里十分舒坦,侧头望向赵寻,昏暗的光线下,赵寻面色恬然,可五官的棱角却十分分明,即便看不真切,但那股子俊朗之气依旧掩不住。
李越伸手在赵寻掌心挠了挠,道:“我有点累了。”
赵寻不疑有他,便道:“我送你回房。”
两人起身,远处的福喜见状忙凑了过来,李越说要去休息,福喜忙在前头带路。李越朝赵清明打了个招呼,而后带着赵寻由福喜引着朝住处行去。
到了半道上,李越却骤然顿住了脚步。
“今天打猎累的浑身是汗,我得先洗个澡。”李越道。
“那我送你到浴房。”赵寻道。
福喜闻言忙道热水都备好了,随后便引着人去了浴房。李越见没有旁人在场,因此一直抓着赵寻的手,到了浴房门口也没有要放开的打算。
赵寻向来对李越的心思都看的透透的,这会儿自然已经猜到了少年的心思。果然少年转头看他,目光中带着几分兴奋和闪躲。
“你陪我一起吧?”李越小声道。
赵寻迟疑了一下,道:“好。”
福喜心领神会,早已着人备好了换洗的寝衣,他亲自进去将热水一应都收拾妥当,然后便守在了外头。
这庄子的浴房里,专门修了一个很宽敞的水池,容纳两个成年男人完全不成问题。李越从前来过许多次,赵寻却是第一次来,于是他兴致勃勃的朝对方说了这浴池的来历。
原来这庄子的上一任主人是杨先生和刘刺史,这沐浴的水池据说是刘刺史专门修的。两人当时住在庄子上,这水池修来干嘛,自然不言而喻。
于是,刘离那两个爹爹的风流韵事,便偶然成了李越和赵寻的谈资。不过他们二人都不爱议论人是非,于是只开了个头,便打住了。
水汽渐渐在房中氤氲开来,李越率先脱光了衣服踏进了池中。赵寻稍稍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脱光衣服跟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