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胡雨濛同学一年,周漾对她印象寥寥,两人也没说过几句话, 只记得那个女生是林软的室友,很文静, 在班上也不太有存在感。
倒是真没想过, 她会做出抄人作文去参加比赛这种事。
他看了眼林软,伸手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问:“那你想怎么办?”
林软沉默了会儿, 摇头:“我不知道。”
“占理的是你,你哭什么?”
刚见到林软时,他以为林软又受了老师的委屈,或者是做错了什么被老师骂了, 心情不好。听林软说完,他倒是不太理解了。
“因为……”
林软支支吾吾两声,却说不出理由。
好像……就是很生气而已。
很生气,但是她又不会骂人, 就气哭了。
事实上,她只是从八班被赶出来的时候觉得委屈想哭,之后的一整天里,她都在想:为什么胡雨濛会这样做?自己以前有做过什么对不起胡雨濛的事吗?为什么在八班她没有当着所有人的面揭穿胡雨濛?
想到最后,林软其实是很后悔的。
人好像总是在后悔吵架时没有发挥出最佳水平,林软觉得自己更傻,连吵架的能力都没发挥出来。
尽管事后脑补了一万个当面揭穿胡雨濛的小剧场,可站在胡雨濛面前、愤怒喷薄而出的时候,她生气到连话都说不完整。
刚刚她也不想哭,可郁郁了一天,在见到周漾的那一刻,眼眶红得不由自主。
也许是,安慰比催泪剂更管用。
见林软半晌没说话,周漾交握着双手,开口道:“林软,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是因为什么生气,又是因为什么委屈?”
“你生气的是胡雨濛抄你的作文拿了奖对不对?事实上,她不抄,你也拿不到奖,因为你自己主动放弃了参加比赛。你换一个角度想,应该感到高兴的是,你的作文有获奖的能力。应该感到后悔的是,你没有参加比赛。
“你和胡雨濛交情并不深,所以在这件事上,你只需要讨厌她就可以了。因为讨厌,你可以选择将这件事广而告之,也可以告诉班主任、告诉语文老师,甚至年级组长,或者你也可以轻轻翻过这一页,以后不再和胡雨濛接触。
“你怎样做,取决于你想要一个怎样的结果。你是希望胡雨濛因为这件事被开除,还是仅仅希望她退回不属于她的荣誉,又或者你只是希望胡雨濛向你道歉?
“你想得到怎样一个结果,就怎样去做,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即便因为你没有证据,胡雨濛死不承认,这件事只能最终不了了之,但你去做了,最终没拿到公正的结果,那也是他们永远欠你的。”
周漾的声音并不大,林软听了,却久久都回不了神。
事实上,她脑子里确实曾闪过很多念头,但念头只是念头,潜意识里她似乎知道,自己并不会付诸行动。
很晚的时候,周漾和林软才上楼回家。
停在门口,林软看向周漾,楼下昏暗看不清晰,楼道暖黄灯光下,她才注意到,周漾好像又瘦了许多。
恍惚间,眼前的人与几年前初见时惊艳的他轮廓重合,可他眼里的光,与曾经的恣意昂扬已经不太一样,甚至与初初成为同桌时的他也不太一样。
“周漾,我觉得你变成熟了很多。”
周漾闻言,眉峰轻挑,不置可否。
“变成熟不好么。每个人都会慢慢成熟啊,林软,你也会的。”
会么。
林软躺在小床上,屋内一片漆黑,也是一片寂静。
她想起自己平日里为了写作文而积累的那些素材,想起胡雨濛抄袭她的那篇作文里,也用到了的那句话。
“生活不可能像你想象得那么好,但也不会像你想象得那么糟。我觉得人的脆弱和坚强都超乎自己的想象。有时,我可能脆弱得一句话就泪流满面,有时,也发现自己咬着牙走了很长的路。”
写作文时,她可以信手拈来当做论证论点的有力论据。
直到今天,好像才能理解其中的一半。
她总是会脆弱得一句话就泪流满面,但有记忆以来的生活大多过得平平淡淡,好像还没办法体会什么叫做咬着牙走了很长的路。
如果有一天她体会了,是不是就是成熟了?
林软拢了拢小鲸鱼抱枕,抱得很紧,渐渐沉入了梦乡。
***
第二天一早,林软就去了语文老师办公室,将事情告诉了罗老师。
听完,罗老师皱眉,要带她去找语文组组长。
告诉罗老师时,林软是不那么紧张的,因为潜意识里知道,罗老师会相信她,但去语文组组长办公室,林软就有些紧张了。
断断续续讲完事情经过,组长刘老师也是皱眉,问:“你有保存草稿吗?”
林软摇头。
刘老师想了想,一通电话直接打到了八班班主任那里,要八班班主任把胡雨濛带过来。
十分钟后,胡雨濛和八班班主任一起进了办公室。
一进来,八班班主任就问发生了什么事。
刘老师将林软所说的简单复述了一遍,八班班主任听后神情严肃,侧身问:“胡雨濛,你说说,你有没有抄这位同学的作文?”
与昨日的慌乱相比,胡雨濛今天显得镇定了许多,班主任一问,她就立马摇头:“我没有。”
因为她的这句否认,办公室内,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