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热闹闹的一场婚礼, 席面也是村里人从未见过丰盛。
猪肉炖粉条,这算是硬菜了, 可是谁家也没有大脸盆里装了大半锅肥瘦相见的猪肉,白菜粉条倒成了辅料的,满满一口肉塞嘴里,香喷喷, 油汪汪的,感觉整个人都要升天了。
泥鳅钻豆腐, 油炸腰果,琥珀糖仁,两个巴掌大的大鲳鱼,一盘里面有两条, 跟梅干菜一块煮,咸鲜入味, 酸甜可口的回锅肉, 香辣酥脆的辣兔丁, 还有整鸡下锅的山菇鸡汤,以及诱惑了大家好些天, 馋得大伙直流口水的百珍炖肉......
满满当当一桌子,还真找不出几道素菜来, 全是荤腥,看的大伙眼睛都绿了,就是过年的时候家里也舍不得做这样多的好吃的啊,今个儿喜宴可是能过足瘾了。
朱老六的手艺那是一绝, 绝对不会辜负这些好食材的,村里以往办红白事的大师傅哪里比得上他啊,每道菜都香地让人恨不得把舌头吞下去,只气自己只有一张嘴,不能同时吃那么多好吃的,好在每道菜的分量都是足足的,尤其是几道硬菜,都是拿脸盆大小的菜盆装的,绝对能够让所有人敞开肚子吃。
除了空出嘴来恭喜顾家和林家,大伙就没有空寒暄,大人是这样,孩子也是这样,有些小的吃撑了还往肚子里硬塞,看着好吃的还有满满一桌子,自己的小肚皮却已经塞饱了,委屈地都快哭了。
大人对应付这样的孩子都是有一手的,那起一块琥珀糖仁塞孩子嘴里,核桃肉外头裹着一层糖衣,是熬化的红糖加蜂蜜,甜滋滋的,足够那些孩子含好久了,还不占肚子,能让他们安分不少时间。
总的来说,村里人对出五毛钱的份子钱能吃到这样的大餐简直是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虽然觉得顾家为了这次婚礼出了不少血,要是再来几次,怕是都能把顾家给吃破产了,可是处于嘴馋的心理,他们还是希望顾向文和顾安安赶紧把婚事给定下了,将来结婚的喜宴,满月酒,周岁宴......丰盛的席面岂不是源源不绝啊。
顾建业收了一箩筐祝福他闺女早日出嫁的祝愿,偏偏大喜日子还不能生气,脸都快笑僵了。
相处的时间总是那么短暂,顾向武和萧从衍的假期并不长,新婚的甜蜜还没过去呢,就收到了上头的通知,赶紧回部队执行任务去了,林月亮和顾安安虽然不舍,可是也只能送他们到火车站,心里安慰自己,再过一段时间,等他们调去了首都,相聚的时间就长了。
之后的日子也算是一个小小的融合,毕竟林月亮现在是顾家的媳妇了,当女儿的好朋友和儿子的媳妇,在相处的方式上肯定是有所差别的,好在顾雅琴不是那种坏婆婆,林月亮也是家里人从小看到大的,一家人的相处还是和以往差不多,平平淡淡却又温馨。
似乎又是一眨眼的功夫,又到了报道回校的日子,再一眨眼,划时代的改革开始了。
1978年12月18日,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几乎每一天,首都日报,京都晚报,华国民报等一系列重要报刊都刊登了这件大事,当天会议的主要内容,以及一些改革措施,都在报纸收音广播里被明确提到。
像水木燕京之类的名校,本身就身处政治中心,里头念书的又都是天之骄子,对于这样的重事也更加看重,那些日子,学校的放映室里总是挤满了人,随处可见四五个人拿着一份报纸激烈的讨论,唾沫横飞的发表自己的观点。
那些没读过书,没什么见识的普通老农或是百姓也感觉到了风声的变化,所有人都期待着,在这次会议结束后,能给这个被黑暗笼罩了太久太久的土地新的光明。
事实上他们也没失望,一系列措施,显然都是往好的方向发展的,拿最小的事来说,政令明确规定了社员自留地,家庭副业和集市贸易自由,不受干涉,也就是说农民售卖自己的家多余的口粮或是农副产品不算割资本主义尾巴了,一些有手艺的木匠、泥瓦匠帮人家干活赚钱,这也是法律允许的了。
这还是最小的变化,许许多多有远见的人都从这次的会议里看到了曙光,察觉到自己发财的机会似乎已经到来了。
天知道顾丽等了这一天等了多久,她日也想,夜也盼,憋了一肚子赚钱的主意,没有施展拳脚的机会,都快憋死她了。
因为政令刚出台没多久,百姓多数还在观望的阶段,毕竟这些年政令朝令夕改也是常事了,谁也不想自己白天出去卖东西了,晚上政令又该了,这下好了,钱没赚多少,到是把自己给搭进去成□□对象了,那又算什么事呢。
因此大伙都在看,看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一个礼拜后,大学边上,市委工委办公楼外头出现了几个小摊子,卖的都是地道果腹的家乡小吃,味道好,种类新鲜,重要的是价格和食堂里卖的差不多,不少人也都愿意尝个鲜,毕竟这几处地方的都是手头宽松的,食堂吃了那么多年也早就腻了,并不介意花差不多的钱买点好吃的犒劳自己。
一个卖臊子面的,面条筋道,臊子味重,又香又辣又麻,一半女的吃二到三两,男的多一些,要个四两左右,也就一毛二到一毛五的价格,和食堂里卖的价格差不了多少,因为他做的更好吃,别人也愿意来光顾他。
别看这价格不算高,其实里头还是有利润的,出去面粉,肉,油,煤气以及一些配料的成本,每一碗面他还能挣个三四分钱左右,一天要是能买个二十碗,他就能挣个二十块钱左右,要是能卖个五十碗,他就能挣五十块钱一个月,比得上一般的工人了。
别看这钱恍一看似乎不多,可是仔细想想,那些有正当工作的谁会来干这些啊,现在摆摊的基本上都是那些日子过得苦哈哈的,可是手艺却拿得出手的人。
水木大学外就有一个做煎饼果子和羊肉泡馍做的特别好吃的大娘,她男人是首都机械厂的,她是农村户口,当初跟着男人过来的,家里四个孩子,都随她没有城里户口,分不到口粮,每个月就只能靠男人的工资和补贴生活,日子过得特别苦。
现在她鼓起勇气出来摆摊,大学里头愿意尝试新鲜事物的学生多,而且思想开放,特别能接受新的改革变化,也乐意来她的摊上买东西吃,她定的价格便宜,分量又足,生意很是不错,忙的时候家里两个小点的还没有念书的孩子能在旁边搭把手,不忙的时候就让孩子在边上念书,顺便拿那些买泡馍的大学生教育孩子,以后好好念书,也能成为哥哥姐姐那样的人,说的那些学生都怪害臊的,夸奖之下忍不住就多买了一些。
对于这样生活艰难,看不到希望又有一股拼劲的人而言,这真是最好的时代了。
过了一些时间,一直观察的人发觉那些摆摊的都过得好好的,没人来抓他们,也没人来赶他们,只要手艺是实打实的,每天都能有收入,时间一长,心动的人就越来越多了。
反正顾安安看着学校边上是越来越热闹了,有些原本自住的小楼房都改了,底下住人的那层搬到了楼上去,下面变成了铺子,自己用或是租给那些想要做生意的人,卖衣衫首饰,或是从深港进来的一些电器手表之类的稀罕东西。
当然敢开后者这样的店铺,你还得有些关系,不然从深港运来的货多,倒不是割资本主义的尾巴了,而是投机倒把了,一样是重罪。
顾安安暂时倒没有开店的打算,只是趁着这股风潮,将自己原本买了没有用的店铺租出去,在没有想好要做什么之前,收点租金。
蚊子虽小那也是肉不是。
“你能不能借我点钱,你放心,我会给你写借条的。”
顾安安刚到家呢,就看到顾丽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院子外头,在那儿等着她呢。
她大概猜到了顾丽借钱要干嘛,打开门让她进来,外头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有些事也不能大大咧咧在外头讲。
“我想做点小生意,这些年我自己攒了点钱,但是还不够,我想着从你这里借一些,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还你的。”
顾丽本来是不想开这个口的,可是她联系的纺织厂不接小单,除非她顶的量足够,才愿意让出一间厂房和一部分工人赶制她要的衣服。
顾丽最亲的就是大姐和二姐,可是大姐有了自己的家庭,公公婆婆都是教授,赵博彦又那么优秀,说句实话,当初老两口还在牲畜棚里的时候,顾秀嫁给赵博彦那事仁义,可是现在老两口恢复教授的职称了,看上去就有点顾秀高攀赵博彦的意思了,虽然两位老人和赵博彦从来就没有那么想过,可是顾丽总觉得大姐自己要是和大姐借了钱,大姐以后在家里怕是要抬不起头,所以这个口,她不能开。
再来就是二姐顾春,说起来这三姐妹里顾春应该算是最寻常的了,顾秀性子温柔嫁的好,丈夫也是个体贴的,将来日子不会差,顾丽怎么样也都是燕京大学的学生,只要自己不作死,毕业也能分配一个好工作。
唯独顾春,学校算不得特别好,现在老师的工资并不高,师范大学吃香的地方在她大学四年的补贴比别的专业高,和军校,医学院并列三大国家扶持专业。
顾春因为在家乡上大学,还要兼顾顾建党这个亲爸,手头上也不算太宽松,顾丽也不好意思和她张那个口。
想来想去,顾丽只能厚着脸皮来找顾安安了。
她知道对方有钱,毕竟当初在纺织厂当工人的时候,她应该是攒下一批钱的,还有她自己的那个做乳膏的方子,这些年零零碎碎的买了一些成品出去,虽然量不大,可是也是一笔收入,她没什么花钱的地方,顾丽估摸着她手头应该还是有些钱的。
虽然和顾安安开口借钱让她有些不好意思,可是比起错过这样挣钱的大好时机,丢脸也就丢脸吧,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还纠结啥呢。
再说了,她也不是不还,等她赚了钱,连本带利的还给她。
“你要借多少钱。”
顾安安给她倒了杯热茶,然后揉了揉炕上在她一进来就翻白肚皮的重重,半年过去了,重重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肉山了,不过还是一个灵活好动的肉山,也不知道长了那么一身肥膘,它是怎么做到行动自如的。
顾丽还在现代的时候就很喜欢猫,尤其是肥橘猫,艳羡的看了眼重重,等她忙完这段时间,买了大房子,她也会有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