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拉着赵栎走远后,她才恨铁不成钢的训斥这个不省心的兄长,“方才元姐夫跟那孟俊玉的唇枪舌战都忘记了吗?!二叔可是今科主考!亏你还要当着他们的面去跟盛大公子说话……这是唯恐害不了他?!”
他们兄妹这儿的事情且不提,且说盛家三人离了不夜阁之后,因为这时候夜色已深,又是灯会最后一日了,所以街道上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
就他们这一驾马车得得的碾过石板路,寂静中别有一番萧索的气氛萦绕,是整个长安已经沉入了梦乡的甜睡。
盛惟乔这会儿其实也很困了,但因为盛惟妩才上车就睡倒在她怀里,担心自己也睡着后,会让堂妹掉下去,只好强自支撑。
这么走了段路,她感到越来越疲倦,为了提神,就想说说话,随口道:“还好舒昭仪后来跟陛下都忘记了让你跟那黄子越继续比试的事情。”
话出了口,她猛然想起来,自己可还在生盛睡鹤的气的!
怎么就主动跟他说话了呢?!
正觉得憋屈跟后悔,但盛睡鹤已经带着笑意道:“乖囡囡,你觉得我不如那黄子越么?”
见盛惟乔一脸懊恼,咬着唇看着对面的车壁,知道女孩儿一定在后悔主动跟自己说话,他心里窃笑了下,决定找个话题引她开口,于是缓缓道,“我跟黄子越到底谁更有才学,终归是要到春闱里一较高下的,现在说什么也是无济于事……就先说今晚的事情吧!昭仪她根本就是故意的!”
“……”盛惟乔抱着盛惟妩的手紧了紧,暗自庆幸自己反应快,没有下意识的追问。
而盛睡鹤等了一会,见她没有作声,只好自己继续讲下去:“今日让我跟那黄子越斗诗,原本就是陛下跟舒昭仪的意思。我看的很清楚,怀远侯与孟俊玉打口舌官司时,那打扮成寻常下仆的靛蓝衫子内侍,从帐幕里走出来,跟宜春侯说了几句话之后,宜春侯点了点头,才插话提出斗诗的。”
“虽然不知道这主意究竟出自陛下还是舒昭仪,但这两位出来后,本来宜春侯直接请陛下判断我与黄子越孰高孰低了,却是舒昭仪提议再设题目比过……接下来就开始公然挑刺了,陛下出什么题目她都说不好,让她自己出也不行,最后甚至还闹到了要当众跳楼的地步。”
他轻笑了声,“昭仪这根本就是做给在座之人看的!”
盛惟乔告诫自己不要上他的当,所以尽管这会儿竖着耳朵在听了,却还是抿着嘴沉着脸一言不发。
“想来是因为孟十四小姐的缘故,让两位舒娘娘感到不安,这是专门借着游览灯会的机会,展示她们在陛下心目中地位的紧要吧?”盛睡鹤把她的反应看的明白,心中暗笑,面上则不动声色的继续道,“你没见方才孟俊玉脸色有多难看,那位怀远侯目送圣驾离远后的神情也未必轻松……”
说到这里见盛惟乔仍旧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他想了想,故意压低了嗓音,说道,“其实说起来也是陛下当局者迷了,也不想想舒氏姐妹什么出身,离了陛下根本什么都不是!那位舒昭仪嘴上口口声声的说着陛下厌弃她们姐妹了,实际上,可不是最怕陛下当真厌弃了她们吗?陛下这会儿越是表现的在乎她们,她们才闹的越厉害呢!倘若陛下不怎么理会她们,她们反倒是不敢作声了!”
“这正说明了陛下对她们是真心的!”盛惟乔因为正懊恼着居然主动跟他说了话,这会儿听了这话,忍不住抬杠道,“堂堂天子,愿意当着我们这么一班人对舒昭仪做低伏小,可见是当真爱极了她!你道你这点小心思,陛下会想不到?可他真心实意的喜欢舒昭仪,怎么舍得跟她玩心眼,用天子的权势,令她战战兢兢的服侍自己?!”
其实盛惟乔对宣景帝的“真心”没什么好感,毕竟这位天子的元后,噢,这会正式的称呼该是废后文氏,可没什么好下场!
想文氏跟宣景帝乃是少年夫妻,早先也曾恩爱甜蜜过的。俗话说一夜夫妻百夜恩,宣景帝有了新欢之后,冷落她也还罢了,最后非但将她赐死,甚至连家族都不能幸免……有了这么一节之后,现在再看他对舒昭仪的容忍跟讨好,盛惟乔只觉得说不出来的反感。
此刻强调宣景帝的“真心”,不过是为了反驳盛睡鹤罢了。
谁知道盛睡鹤闻言,低低的笑出了声,凑到她耳畔,声若蚊蚋的说道:“我对你也是真心的,我也愿意被你当众欺负……随便欺负!”
盛惟乔万没料到当着马车里近侍、躺在自己膝上睡着的堂妹的面,他也敢讲这样的话,哪怕他声音很低,可以确定绿绮等人都没听到,也不禁吓的一个哆嗦,差点把盛惟妩推到地上去了!
她慌忙一把搂住盛惟妩,定了定神,再用恼怒的目光去看盛睡鹤时,这人却已经恢复了正襟危坐,特别的目不斜视正气凛然,若非他低垂的长睫下,星眸中一闪而过的戏虐,就好像方才那句话根本不是他说的一样了!
“……”盛惟乔咬了咬牙,抱紧了妹妹,没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