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秋色直挺挺地躺在地上,经过昨晚的折腾,又画了那么久的图,浑身的肌肉都是僵硬的,更别说还隐隐作痛的手臂和喉咙。
人们常说梦和现实相反,还真不是空穴来风。
二酉书肆的门口支了个小报摊,来往的路人看见了,多半会驻足买份小报。不为别的,单就“悬尸狂魔终落网,吊死鬼故弄玄虚”这个头版头条,就够吸引人的。
“哎,你们去看了吗?刚才在午门,那‘吊死鬼’已经被斩首啦!”
“他害了那么多人命,五马分尸都不为过!我就说嘛,铁面阎王出马,没有破不了的案子。听说他今日面圣回来,马车后头跟着赏赐队伍,足有半里长呢!”
阮秋色听着路人的议论,心里有些小得意。眼下整个盛京知道此案真相的人不过五个,她就算一个。今日被斩首的只是大理寺的一名死囚,为的就是麻痹那真正的罪犯。
昨日她画的凶犯肖像,被卫珩分发给了精锐的暗卫。只要悄悄将此人找出,等到他下一次作案,抓到了现行,就能将他定罪。
她也是昨日才知这美人王爷在京城是如何的手眼通天。不仅在各家客栈商铺暗藏眼线,麾下的十名暗卫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那凶犯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逃不过大理寺设下的天罗地网。
卸下了多日来压在心口的一块大石,阮秋色正是一身轻松。她悠闲地吃过午饭,去西市转了一圈,买了几样瓜果点心,打算回书肆拿上两本最爱的志怪话本,窝在阁楼,度过美滋滋的一下午。
“串串,这些新出的话本,看着怎么不如从前有趣儿了?”
阮秋色在客栈柜台,随意翻着这两月新出的故事,饶是封面上画着多么恐怖的鬼怪,她也觉得提不起兴致。
也许是因为她已经见过了真正的尸体,这几日的经历也比故事里虚无缥缈的要刺激十倍。
俞川没好气地翻给她一个白眼:“怎么不如从前有趣?托‘吊死鬼’的福,这两月鬼故事卖的比从前好多了,你手里拿的就剩这最后一本了。”
阮秋色意兴阑珊地把那本《子夜奇谈》放下,目光随便一扫,突然注意到旁边的柜台里,花红柳绿的一排排话本。
“串串,帮我拿下那本《风流王爷俏女官》。”
俞川一脸见鬼的表情:“你不是最烦这些情情爱爱的话本了吗?转性了?”
阮秋色挠挠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我听说京中的官家小姐最喜欢看这些情呀爱呀的,常打发仆人偷偷来买,我就想看看这些书好在哪里,让女孩子们这样着迷。”
“你还记得你是女的啊?”俞川轻笑一声,将那话本拿给她,又压低声音道,“这本书寡淡的很,你要真有兴致,哥哥这里还有珍藏的《香艳寡妇猛掌柜》,包你看得脸红心跳。”
阮秋色瞪着眼睛拧了一把俞川的胳膊,拿起书跑上了楼。
***
虽然这本《风流王爷俏女官》在俞川看来只是蜻蜓点水,但对于情爱故事阅读经验为零的阮秋色来说,还是足够让人脸红耳热的。
那风流王爷将小女官按在窗台上,这样那样的场景在她脑海里不断地回放着,以至于她晚上刚见了卫珩,脸就“唰”地一下红了起来。
“喝多了?”卫珩与时青从雅间门外进来,坐在了阮秋色身侧。他平静无波的眼神从面具后面透过来,看得阮秋色简直无地自容。
面对这样风姿清雅,气质高贵的美人,她到底在乱想些什么啊。
阮秋色低低地“嗯”了一声,赶紧举起酒杯掩饰自己的尴尬:“王爷英明神武,我敬你一杯。”
为了庆祝“吊死鬼”一案顺利告破,卫珩今晚包下了盛京最大的云来酒楼整整一层,宴请大理寺并京兆府所有的官员差役。他处理完公务,来得晚了些,宴席已经开始了好一会儿。
阮秋色知道,这酒宴一来是为了刺激那悬尸杀人犯,二来是让他觉得衙门都在花天酒地,加大他今夜作案的可能。
“我也来!”坐在对面的魏谦更是兴致高涨,高高举起酒杯,在空中虚虚一敬,“我要敬王爷和阮画师一杯,你们二位珠联璧合,才将这案子破解的如此顺利啊!”
卫珩一记眼刀射过去,魏谦浑身一缩,讪讪地又将杯子放了下来。
阮秋色被那句“珠联璧合”闹得脸热,唯恐魏谦再说什么暧昧不明的话,赶紧一抬头,将整杯酒咽了下去,又对着他亮了亮空杯道:“大人也是功不可没,我再敬你一杯。”
她倒了满杯的酒正要饮下,手腕却让人捉住了。
卫珩隔着衣料按下了阮秋色执着酒杯的那只手,目光里夹杂着意味不明的神色:“阮画师今晚喝得有些多了,还是早点回去吧。”
刚才暗卫来报,那连环杀手已经去了二酉书肆所在的后巷,潜伏了起来。
倒真是如他所料,这样沉不住气。
袖口薄薄的衣料隔不住他手上的温度,阮秋色觉得自己的脸一定已经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倒不是她反应过激,主要是……那风流王爷和小女官的奸情,就是从替她挡酒开始的!
窗台上对着小女官亲亲抱抱的王爷突然换成了卫珩的脸,阮秋色被自己猥琐的想象力臊得无地自容。
就听见卫珩又补上一句:“……女孩子别喝这么多酒。”
连台词都一毛一样!
她以后怎么面对高冷自矜的宁王!
淫|书害人啊!
“王王王……王爷说得对!”她胡乱地点点头,将那酒杯往桌上一搁,便要起身离席,“我今晚喝多了,我还是先回去醒醒酒!”
魏谦疑惑地看了过来:“你只喝了三杯……”
他话没说完就被卫珩的眼神吓得噤声,只在心里暗暗嘀咕:谁不知道阮秋色乃是女中豪杰,喝上半斤烧刀子也面不改色的呀。
卫珩跟在阮秋色身后,送她出了雅间的大门。
看着阮秋色单薄娇小的背影,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叫住了她。
“王爷还有什么吩咐?”她不敢抬头看卫珩,便只低着头盯着他腰间悬挂的香囊。
卫珩低头看着阮秋色难得安静乖巧的样子,声音里有种自己也没察觉的柔软:“不管发生什么,你只需记住,本王……会护住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