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秋色眼睛亮了亮:“那我们王爷……”
“宁王不能走。”皇帝摇摇头道,“御花园中出了人命,其间说不定有什么蹊跷,还得请宁王查验查验。”
阮秋色怕的就是这个。卫珩说过,那日他被御史弹劾时, 并未承认自己畏尸一事。可要在宫里查案, 他这秘密可就瞒不住了。
她正着急地想说句什么,却被卫珩安抚地拍了拍肩膀。
“臣愿为陛下效劳,只是此处光线昏暗,还请陛下稍后将尸首挪去一个亮堂的所在。”他不紧不慢道,“还有,臣断案时,向来不喜他人在场,还请陛下成全。”
“这有何难。”皇帝点头允了, 又看到卫珩身上还在往下滴水,便说了句,“来人,带宁王去宜春殿沐浴更衣。”
宜春殿就在御花园外不远处,一直空置着,偶尔用来招待宫外的来客。阮秋色与卫珩相携着进了东边的偏殿,内侍们已经抬来了浴桶,正往里注着热水。
宁王不喜旁人伺候,这在宫里人尽皆知。内侍们将一切都收拾停当,便恭敬地倒退着走了出去。
偌大的宫殿里便只剩下卫珩与阮秋色两人。
阮秋色忽然有些不好意思,抬眼一瞧,见卫珩正自行解着腰带,又赶紧收回了目光,小声道:“那我也先出去了?”
刚转过身子,手腕便让人扯住了。
“就待在这里。”他声音淡淡,也没看她,只用另一只手解着自己身上的衣物。
阮秋色别开眼,呐呐地说了句:“可我待在这里,又帮不上什么忙……”
卫珩想了想,将她拉到自己身前,又将她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衣襟上。
“王爷这是?”阮秋色面上一红,十指蜷缩在一起,垂着眼睛问他。
“如果你一定要帮上什么忙才觉得心安,”卫珩一本正经道,“那就帮本王宽衣吧。”
阮秋色讶然地抬起头,却见他眼里没什么戏谑的神色,只眸色沉沉地瞧她。她手指动了动,触上卫珩身上湿透的衣料,又飞快地收回了手。
“我、我不好意思。”她总觉得卫珩今晚的目光和往日有些不同,便直觉想逃,“我、我出去叫人进来伺候……”
卫珩擒住了她的手腕:“方才在御花园里,怎么没见你不好意思?”
当着那么些人的面撒娇卖嗲,投怀送抱的,她做起来反倒是游刃有余。
“那不是一时情急嘛……”阮秋色垂下脑袋,声如蚊讷道,“这法子虽然有些丢脸,可总归是有、有用的吧。王爷生气了吗?”
“生气。”卫珩沉声道。
阮秋色扁了扁嘴,声音有些失落:“我是不够聪明,只能想出这样的蠢主意……”
话没说完,整个人便落入了一个潮湿而又温热的怀抱里。
“本王是生自己的气。”卫珩低沉的声音撞在她耳廓上,轻得如同叹息,“同你在一起,是想让你开心快活,不是让你一边担惊受怕,一边为本王冲锋陷阵的。”
回想起来,自打阮秋色同他扯上关系,便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不光是要面对那些阴森可怖的凶案,还要为他的恐尸之症提心吊胆,与她从前轻松自在的生活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阮秋色的心里蓦地一软。
“可我觉得很快活啊。”她在卫珩怀里仰起脸,眼里亮晶晶的,“我从前的快活很简单,无非是喝好酒,画美人,满世界地瞎玩。若不是遇见了王爷,我怎么会知道担惊受怕,冲锋陷阵,也能让人觉得快活呢?”
卫珩凝视了她半晌,才轻声说了句:“你真这么想?”
“当然了。”阮秋色点点头,下巴在他胸前蹭得很痒,“王爷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卫珩乜她一眼:“不就是见色起意?”
“那只是一小部分原因啦。”阮秋色笑得眉眼弯弯,“我一开始喜欢王爷,是因为你跟我求救了。”
“本王什么时候跟你求救了?”卫珩听得皱起了眉头。
“你虽然没说出来,可你给我看到了。”阮秋色道,“孤单,辛苦,甚至是弱小的那一面,都给我看了。世人都说你是无坚不摧的铁面阎王,是因为你藏得滴水不漏。只有在我面前,你什么都没有藏。”
卫珩精准地抓住了她话里的重点:“既然本王孤单辛苦又弱小,你有什么好喜欢的?”
“王爷怎么没明白呀。”阮秋色微笑着给他顺毛,“弱小与强大相辅相成,王爷畏惧死尸,却选择了断案这条路,便是从最弱小的地方生出了强大。倘若我没看到这份弱小,又怎么能体会那份强大有多珍贵呢?”
见卫珩并不应声,她接着道:“比起强大,我更喜欢王爷的弱小。因为强大的那一面人人都可以喜欢,可弱小的那一面只有我能喜欢。其实王爷很少有弱小的时候,所以说,能为你担惊受怕,冲锋陷阵,对我来说是很难得的快活。”
阮秋色搂着卫珩的胳膊紧了紧,又小声补上一句:“我真的很喜欢保护王爷的。”
听她絮絮地说着,卫珩心底里涌出一点酸意,丝丝缕缕地扩散开来,蔓延至整个胸腔。他呼吸都放轻了些,沉默半晌,才轻轻地笑了笑:“嘴还挺甜。”
“是很甜的。”阮秋色仰着脸,冲他笑得灿烂,“王爷要尝尝吗?”
***
送上门的邀请,宁王大人总不会拒绝。当即从里到外,花样百出地尝了个通透。
直到皇帝派来的内侍官在殿门口叫了几回,他才将怀里气喘吁吁的小姑娘松开。
阮秋色眨着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茫然地瞧着卫珩。明明方才还好好地站在地上,怎么醒过神来,已经浸在了温温热热的浴桶里,还坐在他的腿上?
她如梦方醒,耳根顿时烫得厉害。面上自然是红透了的,也不知是羞的,还是让蒸腾的水汽熏的。她也不敢去看卫珩的眼睛,只手忙脚乱地爬出了浴桶,冲到屏风后面,去换自己身上七零八落的湿衣服。
卫珩也出了水,用布巾随意地擦了擦,便换上了内侍备好的常服。
女儿家的衣服要更繁琐些,阮秋色还在那头窸窸窣窣地忙碌。卫珩探身去瞧,见她将腰带系得歪七扭八的,实在看不过眼,便走过去帮她拆了重系。
“现在知道害羞了?”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低眉顺眼的小姑娘,“方才你招本王的时候,可大胆的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