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爷爷的话,我不禁有些奇怪,他一直背对着我们,怎么知道我提着酒?以前我从来都不知道,我家老爷子居然还有这本事。
“老爷子,嘿嘿,厉害呀!”炮仗笑着,小步跑了过去,也不客气,径直坐到了爷爷的对面,对我招手道,“快点,拿过来呀。”说着,他便开始讲述路上编的的那套说词,“老爷子,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呢,是八蛋的朋友,这次过来呀……”
八蛋,是炮仗的小名,虽然炮仗这个称呼很早就有了,不过,在他十几岁的时候,还只是外面他那些狐朋狗友这样叫,家里人还称呼他的小名,一直到后来,年岁大了,炮仗可能觉得自己的小名不太好听,这才主动要求大家别喊他的小名,后来慢慢的,家里人这才也开始喊他炮仗了。
不过,他编好的一大串说词,还没有说完,便见爷爷轻轻摆手:“那混小子能有个什么正经朋友,既然是来看我老头子的,就坐下吧,其他的不必说说了。”
炮仗一路上对这段说词,可是下了大功夫的,不单想好了怎么开场,还假设了老爷子如何发问,他如何回答,设想出十几种回答方式,现在直接被堵到了嘴里,他顿时愣住了,接下来好似都不知该怎么说话了。
我这时也冷静了下来,见炮仗如此,便走过去,把酒和小菜放到了桌上,本来我还想着如何圆一下这个场,再编一些话,不过,当我和爷爷对视的瞬间,看着他面带微笑,十分平静的模样,便知道,我们的瞎话肯定骗不过他,于是便决定不再编瞎话,轻声说道:“老人家,我们就是来看看您。您不介意吧?”
“看我?”老爷子笑了笑,“行啊。”说着,一点也不见外,直接把酒拿起来,拧开之后,将杯中的酒洒在地上,给自己满了一杯,随后又道,“去取两个酒樽来。”
“哎!”炮仗答应了一声,起身走到里屋取了两个酒樽出来。
当他拿着酒樽坐下之后,我不禁傻眼了,愣愣地看着炮仗手上的酒樽。
炮仗瞅了瞅我,又看了看手中的酒樽,一脸疑惑,还弄不清楚状况,我心里暗骂,这混球平日里机灵起来,比鬼点子贼多,犯起傻来,也是够笨的,现在我们是什么身份,他屁都没有放一个,直接就把酒樽找了出来,傻子都能看出来,我们对这屋子的熟悉了,何况,记忆中的爷爷还是个聪明人。
我悄悄地看了看老爷子,老爷子脸上依旧带着笑容,轻轻敲了敲桌子,对炮仗说道:“不是让你拿在手上玩的,放下,倒满,咱们喝几樽。”
“哎!”炮仗又答应了一声,忙去倒酒,倒完了,伸手摸了一把汗,看来他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了。
当着老爷子的面,我也不好和他说什么,趁着老爷子没注意,瞪了他一眼。
炮仗对着我咧了咧嘴,又耸了耸肩膀,我自然看得懂他的意思,他这是表示,反正事情都这样了,怪他也没用,何况老爷子又没有看出什么不对来。
我没有理他,接过了他递来的酒樽,正想说话,老爷子却抢先开了口:“你们看起来有些放不开,这酒色二字,坏事的时候,是真坏事,古往今来,多少英雄都吃过这东西的亏,就拿曹操来说吧,多么英雄的人物,还不是因为这两样东西丢了儿子、侄子和手下猛将的性命,所以,年轻人少饮,是对的。”
我不知道老爷子为什么突然说这么一句话,曹操强纳张济的老婆,导致长子曹昂,侄子曹安民,和典韦之死,这事我自然是知道的。
我对历史也是自幼受爷爷和老爸的影响,比较喜爱,读过一些这方面的书,但并没有深入研究过,三国演义里对这段描写的很详细,但史书上,好似就魏书中提了一笔,具体的我也记不清楚了,至于曹操当时是不是喝了酒,这个就更不知道了。
不过,典韦饮酒也是导致自己死亡的一个因素,当初看这段的时候,我还深感遗憾,只是此刻,却不知该如何接老爷子的话,更不明白他这句话里是要暗指什么。
“不过,这酒有的时候,却能拉近人与人的关系,两个陌生人坐在一起,感觉没什么可说的,几杯酒下肚之后,就能像多年不见的好友一样,谈天说地,你们两个太拘谨了,喝两樽就好了。”
说着,老爷子又笑了起来,笑的很开心。
身旁坐着他老人家,我不自觉的就产生了一种信任之感,因此,听他说完,很自然地就拿起了酒樽,扭头看了炮仗一眼,他也如同我一样,已经把酒樽端了起来。
“干了……”老爷子十分豪气地说了一句,当先饮下。
我和炮仗自然跟随。
几樽酒下肚之后,果然如老爷子说的一样,我感觉轻松了许多,已经没那般拘谨了,老爷子也没有将我们当外人,一直陪我们聊着闲话,说着一些小镇上的趣事,偶尔会说点人生哲理,我感觉好似回到了童年时代,也是这样坐着听他说话,唯一的区别就是那时没有酒。
我听得很是陶醉,心也莫名地安定了下来。
炮仗却显得有些不耐烦,他小时候就不怎么爱听老爷子讲道理,更多的是追问老爷子以前倒斗那些旧事。
夜色已经深了下来,我们三人也饮下一瓶白酒,炮仗终于憋不住了,说道:“老爷子,听说您年轻的时候,去过一个叫长生湖的地方?”
“长生湖?”老爷子微微一愣,“没听过这个名字。”
我和炮仗也很诧异,不过,转念一下,爷爷当时的年纪不大,是跟着自己的师傅和师兄去的,很可能连他的师傅都不知道那个地方叫长生湖,只是想去倒一个大斗,发些财吧。
“您不是有一只黑猫吗?就是您带猫出来的地方……”
“哦!”老爷子点了点头,“说到猫,它好像和你很亲近。”他说着,朝我的脚边看了一眼,我顺着他的视线低头一瞅,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那只黑猫,居然趴在了我的脚边,脑袋枕着我的脚面,正睡得舒坦。
对此我居然一无所知。
第八十五章 后来呢?
在我低头看猫的时候,这小家伙居然也抬起头,与我对视了一眼,我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它似乎很享受的样子,伸了伸脖子,随后,又趴了下来,眯着眼睡去了。
我记得我家的这只黑猫很有灵性,如果遇到陌生人,是绝对不会让人碰的,更别说主动接近了。
难道说,这猫知道我是谁?
我也不知道爷爷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见他没有再将视线落在我身上,我便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听他和炮仗聊天。
在炮仗的追问下,爷爷又讲起了那个我自幼听了无数遍的故事,开场白还如同以前一样,没有换过,依旧是从日本人,罂粟山开始讲起的。
只是这次爷爷故事里的细节却和我记忆中的版本有所出入,在他口中,他的师傅和师兄,不再是疼爱他的长辈,而是成了同伴。
而且,他自己的身份也有了变化。
这次爷爷说的分外有感情,不再是以前那副讲陈年老故事的语气,脸上满是回忆之色,好似这次他说的才是真的。
我也被他感染,思绪似乎跟着他飞回到了那个年代。
抗战年代,中国是四战之地,从清末开始,战争就几乎没有停过,人民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乱世之中,治安自然极差。
所谓乱世出英豪,每个战争年代,都会名将辈出,但同时,乱世也出盗贼、土匪。
在当时的伪满洲国,有一个小孩儿父母都死在了土匪的手里,七八岁就开始自己流浪,乞讨、偷窃、抢其他小孩的食物,帮人放牛,反正只要能活,什么都干。
常年自己求生,使得这孩子和一般的孩子大不相同,现在的小孩十几岁了,有的离开母亲,还会哭鼻子,那个年代,像他这样的,当时已经算是社会上的老油子了,眼活的很,什么人有钱,什么人能偷,一眼看过去,就估摸个大概。
虽然平日里也多有失手,被抓住后,如果遇到好说话的,给两脚,抽两个耳光也就放了,碰到好心的,说不准还会给些吃的,但是,遇到狠人,可是往死里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