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一边打包一边头也不回的冷酷道:“我心疼你们了,谁来心疼我?”他当然知道回去了没好事儿,所以宁可跟着大儿子奔赴灾区都不留下。至于邢夫人和迎春贾琮,反正也是被无视习惯了的,大不了再体会一回就是了。横竖是不能留下来的,不然贾家找着了借口,非趁机搬空了宁家不可。贾赦对自己那一大家的行事作风非常了解,就想他们也很了解他的混不吝一样,都是过招多年了的,谁一张嘴就知道是要干嘛。
宁珊带着贾赦开拔的前一天,特地告了假,父子俩一起把邢夫人和迎春贾琮送回贾家,不过到底还是心疼弟妹占了上风,将姐弟俩安排到了宁国府,贾珍得了回差事,就算是跑腿也很高兴,大包大揽的答应下了会派尤氏帮扶着邢夫人,为了表达诚意,他还特地派人去接回惜春,好陪迎春一起住在宁国府,免得回了荣国府要受迫害。贾珍毫无愧疚的抹黑着荣国府,贾琏则眼泪汪汪的看着他冷酷无情的爹和哥,你们都走了,就留我一个下来,好意思吗?
贾赦相当好意思的无视了二儿子的求助,扔下夫人子女就乐颠颠的回去准备出发事宜了。宁珊则陪着迎春在宁国府多待了一阵子,等她见了惜春,姐妹俩续完话,也说定了要一起住在宁国府才回去,当然,临走前也给迎春留够了银子,把她的大小丫鬟并嬷嬷也全送过来了。迎春这才略放心些,虽然住在宁国府也要时不时去荣国府请安,但总算强过再住回去,特别是现在,连她的屋子都给了史大妹妹了,再回去还不知道会怎么安排她呢。宁珊留下的银子她分别交给司琪和教养嬷嬷收起来了,司琪那里放着虽是打点下人的碎银,嬷嬷则替她收了大额银票。这个嬷嬷从请来的时候就说好了,将来是要跟着迎春出嫁,由迎春给她养老的,如此一来,她少不得更加热心一些,也更重视迎春的教养。
贾珍为了表现诚意,许诺迎春和琮儿在宁国府的一切开销都走公账,甚至连琮儿的座师都打点了一番。宁珊见他做事利落,对他又高看了一分,希望这一路上他也能这么利落得体,那样日后再提拔他一番也未尝不可。
迎春的性子仍然有些软,别人怎么安排就怎么服从,轻易不发表自己的意见。但是到底学了许久,基本的人情往来还是会了的,这次被安排入住宁国府,她也给上上下下都备了份礼物,从尤氏,到有头有脸的管事婆子、大丫鬟,都一一打点了,众人少不得称赞二姑娘如今出息了许多。唯有惜春没注意这些,她正欣喜的看着迎春给她带过来的画笔器具,并上次没画完的半幅画,正琢磨着怎么完成的好,一时顾不上其他。尤氏见小姑子跟二姑娘相处得好,就顺势将两人安排在一个院中住下了。那里本来就是给惜春预备的闺房,只是她自从被史太君抱走就再没回来住过,连游园都是当日就回荣国府去的,闹得好些人都忘了她到底是哪府的小姐。如今尤氏将那院子清理洒扫一番,请迎春并惜春一同住下,也甚为妥帖。
等迎春带来的丫鬟把东西都安置妥当了,恰好是一个不早不晚的时间,有些尴尬。若是再早些,她势必要过到荣国府去给老太太请安,若是老太太硬要留她,恐怕就不得不留;若是再晚些,倒是名正言顺可以明日再去请安,那时候反正也在宁国府住下了,再挪动也费事,说不准就不用动了。迎春踌躇着不知道要不要过去,按大哥的意思,是等他们上路了再让荣国府知道,这会儿迎春也搬出去了,她们再想通过她打宁家的主意也难。然而邢夫人是不能住到宁国府里的,她这会儿早回了大房所在的东院,想必已经跟她那不对付的儿媳妇交过一回锋了,以王熙凤那张快嘴,这会儿八成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她若是不去请安,少不得要被挑理,说她不懂规矩了。迎春左右为难,不由得看向惜春,似乎是指望她能帮着想个主意出来似的。
惜春并不懂得这些,荣国府只让她们跟着女先生念书,学几个字罢了,其他纯靠自学,她对于规矩的理解就是凡事随着两个姐姐做就是了。再不然就是长辈在场听从指挥,这会儿她见迎春收拾完了自己的东西,便想起在宁家学过的规矩,有模有样的问道:“姐姐,咱们一同去给大嫂子请个安么?”
迎春欣喜应道:“自该如此。”姐妹俩便相携去了尤氏房中,恰好贾珍已经收拾了行装往龙禁尉临时大营去了,尤氏那里清静的很。好不容易自家小姑子回来一次,尤氏难得有个表现的机会,再加上还有个给自家夫婿儿子都借光的迎春在,尤氏更加热情了十分,请茶吃果子,又拿出了首饰匣子,非让她们挑两件。惜春对这些不甚耐烦,迎春则看不上尤氏的体己,便都没要,只是喝了茶,一人吃了两块点心,耗到了用晚膳的时间,正好不用往荣国府去请安了,迎春才松了口气,拉着惜春告辞回房去了。惜春年幼,和尤氏这个继嫂子也没什么交情,便依迎春行事,两姐妹一同回房用过晚膳,洗漱整理一番,便休息下了。
看着无忧无虑睡着的惜春,迎春无声的叹了一口气,面向床里,暗暗祈祷大哥的差事顺利,尽早回来,她如今习惯了宁家的生活,回到贾家,还没进荣国府呢,才一天便觉的到处都很不得劲了,只盼着能早早的回家去罢了。又翻了个身,迎春闭上眼睛,思量着明日回府请安,许多事情要如何交代,脑中纷纷扰扰,许久不能平静,直熬到下半夜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第39章 陕甘赈灾
宁珊忙碌了一个晚上, 终于清点好开拔的人员并米粮, 几乎一宿未睡的赶在开城门的同时便出发了。贾赦缩在马车上, 歪着脑袋打盹, 他和宁珊被列入文官的行列,配了一两双马拉的车, 其他人都骑马, 皇上终究没傻到只让三百个不中用的龙禁尉去押送米粮, 而是跟太上皇一番竞争,选出了一百五十名, 余下一百五十名则是从京营调出来的精英。宁珊武将出身,不喜欢坐马车,就当先骑马带队而行,马车都让给贾赦一个人, 随便他要横着睡还是竖着睡,只要不耽误路上的时间,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黏着儿子出来的, 连功劳都不会蹭,因此根本没有人排挤他。倒是出身军户,实打实用战功拼出来的京营士兵和勋贵弟子的龙禁尉互相看不顺眼,多多少少有些不对付,多亏宁珊也是领兵多年的,还能镇压下去。双方维持着勉强的和平,终于进了陕甘的地界。
陕甘历来少雨,庄稼不易成长, 年景好的时候也不过是足够糊口,因此一向没有什么存粮。这一回旱情拖得时间有些长了,紧着打井也不够用,才酿成了小规模的饥荒,往京里送的奏折写的十分严重是防止有人贪墨赈灾的物资,想着夸大一些,这样被人挂完油水还有的剩。却不料,今年来赈灾的都是看不上这些蝇头小利的勋贵子弟,因此一路上除了耽误些许时间,倒是一两没少的运过来了。
宁珊是钦差,一到就被陕甘总督请到衙门里去了,一同主持赈灾事宜,贾赦作为随身包裹,也跟进去了。他倒是乖得很,一句废话也没有,找个地方把自己一窝,继续睡觉。这位一路上就是打着滚睡过来的,如今到了地头还是继续,除了总督有些摸不着头脑,其他人早就习以为常了。
贾珍作为龙禁尉里的副统领,虽然是挂名的,也得冲上第一线,便跟在京营的统领身边一边看着一边学着做,贾蔷跟贾蓉一道去守粮仓了,防止灾民冲击粮库。这活多是京营士兵在做,龙禁尉那帮子贵族子弟,半路上就趴下来不少,不是被马鞍子磨破皮了,就是不耐长时间赶路生病了。宁珊铁面无私,谁不走就当即扔下,不肯耽误半点时间,这伙子勋贵也不敢就趴在路上耍赖,只好咬着牙硬跟上来了。只是一到地头就全趴下了,他们自觉已经完成任务,后面的功劳他们就不抢了。
原本贾蓉也是趴下的队伍中的一员,是贾蔷找过来,鼓励一番才把他拖出来的。京营的士兵本来看不起这群勋贵子弟,但是见贾蓉、贾蔷两个还有余力主动求任务,也不由得高看一眼,暗道勋贵中也有些出息的,便将二人一道编在队伍里,按时换班看守粮仓。
宁珊跟总督交接完,就需要统计下发的粥粮数目,又要留出明年的种粮,黑白颠倒着忙了几个日夜,终于清算清楚,之后便立刻安排给各县发下粥粮,又在几处大城门钱搭了棚子施粥,一天两次,确保粥要插筷不倒。贾珍主动请缨,说这活儿他在家也做习惯了,很知道流程,宁珊便叫了睡软的贾赦出来,跟贾珍一道负责总督府的粥棚子。贾赦软趴趴的爬起来,跟在贾珍身后晃来晃去,其实没什么大作用,但看上去倒是很卖力气的走来走去监察着,让心怀鬼胎想趁机占些小便宜的衙差们不敢妄动。倒是贾珍,确实有经验,虽然以前他也只是吩咐下去,自己并不监办,但起码还知道要怎么使唤别人做事,也知道猫腻在哪儿,防范的很是严密,顺顺利利的做了下去。
忙了小半个月,各县的灾情都得到了控制,状况开始好转,便有了余力去生事。起先是太上皇那边老臣家的子弟,背着手在各处施粥棚子溜达的时候状似无意的说出皇上私库丰厚却不愿意出银子赈灾,这些钱米还是他们各家各户捐献出来解困的。虽是他的本意是想表彰自家的功劳,博灾民一个感激,但无形中也拉了皇上的后腿,让灾民对皇上怨恨起来。后来这事儿闹得有些大了,许多灾民口口相传,均说当今不是个好皇上,比太上皇的时候差了很多。再后来,便是有心人给几个皇子、王爷拉民心,越发的闹腾大了。
陕甘总督刚忙完赈灾的事情便听手下汇报了灾民群中的议论和异动,登时头大无比,立刻就去找宁珊商量:“钦差大人,你看这事儿如今该怎生是好?”
宁珊无动于衷:“人家说的也是事实,这些米粮的确不是国库出的,而是众多富商豪族捐献的,咱们能怎么办?难道不让人家说实话了?”皇上的名声确实被抹黑了,但这是他自己作的,攥着各家建园子卖出的石梁土方收在私库里,一分都不掏给国库,不是不顾百姓死活是什么?如今被百姓们暗地里唾骂也是活该。至于太上皇的人趁机招揽民心也是枉然,都已经退位了,他顶多能再换个儿子、孙子上位,自己却没有可能了,所以,也没必要去管。
总督担心会有民变发生,一定要宁珊拿出个主意来:“恐有民变,那就是大灾难了,还请钦差大人与下官想个对策。”年过五十的总督自称“下官”来讨主意,宁珊也不能无视,还了个礼道:“如今百姓将将能吃饱肚子,哪里来的精力闹民变?总督大人若实在担心,不如找些事情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就是了。我从京中带出了一份名单,上面有各家捐粮献银的具体数目,不若找些文书,多多的抄录几分,张贴到各县去,让他们知道救了他们的都是什么人。灾民们怕是要自发的做些活动,立些牌位来感激了。那时候自然就没精力去擅动民变了。”
总督连连拍手:“这个主意好。灾民最愚,一次顾不了两件事,咱们就这么办。而且这么一来,还能看出哪些人是被煽动的,哪些人是出头来煽动的,到时候也好抓主谋。”
宁珊笑道:“到底是大人,对一应事务都上手的很,倒是让下官学习了。”
总督被捧得很高兴,也夸了宁珊两句:“钦差大人才是了不起,年纪轻轻的就官至三品,将来必是要入阁了的。”
宁珊拱手谢过:“借大人吉言了。”说罢,两人各自走开去做自己的事情。
总督把衙门里的文书都召集来,连夜写了红榜,将捐钱献米的人家由多至少全抄录了下来,往各县张贴。灾民们果然都被吸引过去,有识字的帮着读了榜文,都是感激不已,许多人家都给立了长生牌位,每日祝祷,果然都不跟着擅动的人一起胡闹了。几个王爷、皇子派去的人白挨了累,也没得到什么好处,一个个都讪讪的,又过了一阵子,等灾情彻底平息了,便蔫耷耷的跟着队伍回京去了。
宁珊回京复命,被皇上甩了冷脸。皇上因听说了灾民中得知他收紧私库不出钱粮的事情,纷纷称颂太上皇,因此怪罪宁珊,怨他没有控制流言,让自己龙威日减,十分愤怒,在宫里就大骂了一回,不但分毫奖赏没有,还让宁珊回家闭门思过。这话才吼完,大明宫里的太上皇就款款而来了,当着皇上的面狠狠夸赞宁珊做事得体,跟着就指着鼻子骂了皇上,刚才皇上怎么骂宁珊的,这会儿自己也挨了更严苛更难听的训斥。太上皇怒骂皇上不顾百姓死活,后悔传位于他,皇上涨红着脸跪地听喝,宁珊陪着跪在远处,懒得理会太上皇和皇上两个,只希望他们都装作看不见他,让他赶紧回家去算了。
可是太上皇偏偏要抬举他,他觉得这次赈灾污了皇上的名声是件极大的好事,不管这里面有没有宁珊的手笔,只要宁珊没有替皇上辩解平反,就是极好的。碍于皇上才刚罚了他,太上皇也不好彻底撕破脸立刻就补偿于宁珊,便加恩到了贾赦头上。大大的夸赞了一回贾代善子孙的忠心,要升贾赦回荣国公。
宁珊替贾珍抱不平:“回太上皇的话,微臣之父在这次赈灾里起到的作用并不大,多半实事都是龙禁尉中副统领贾珍做的。”
太上皇回忆了一下:“可是宁国府贾代化之后?”
宁珊道:“正是原京营节度使贾代化之孙,现任龙禁尉副统领,袭爵三等奖军。”不过他的副统领是买来的,这话宁珊没说。太上皇点点头:“贾家一门忠心啊,都是好的。既如此,便赏他。皇上,你降爵降得太无情了,如今也该给人家升回去了。”
皇上顺势站起来,喏喏答应了。只要太上皇手中还有权势,还有丰厚的私库,他这个皇帝就只能做个傀儡,任凭他要打要骂,要使唤要压榨,如今就连圣旨都不能如自己的意来发,这皇帝做的真是憋屈到家了。
贾珍才回到家,还来不及休整,西府那边就接二连三的来喊他,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连大管家赖大的排出来了。宁国府的管家叫赖升,就是赖大的弟弟,因为赖大在荣国府得势,连带的赖升都水涨船高。可如今贾珍已经决定要跟西府掰开了,赖升势必要被换下去,因此,当他又一次来催促贾珍,说老祖宗急着找他的时候,贾珍大发脾气,传人杖刑四十,生生把赖升打的昏死过去,赖大在一旁见了,慌忙逃回西府,找了他娘赖嬷嬷去跟史太君告状。
于是,着急了一个来月得不到宫里、朝上任何信息的史太君正焦心等待贾珍回来带点儿消息,却先看到了哭的鼻涕眼泪一把接一把的赖嬷嬷:“不得了了,不得了啦,老太太快救救我们家赖升,东府珍大爷要打死他呢。说什么成天把老祖宗挂在嘴边上,不如去伺候老太太算了,就叫人重重的打,打死了再给老太太送过来。”
史太君气得脸色铁青,拍着炕桌喝道:“政儿,你亲自去把珍儿那个不肖的孽障给我带过来。凤丫头,你去把尤氏叫来,问问她这个大奶奶,眼里还有没有我?”
贾政不情不愿的答应了,王熙凤倒是眉飞色舞的应承下来,两人分头出门,预备蹬车过府,便听林之孝家的一路慌慌张张跑进来,嘴里还嚷嚷着:“东府里接旨了,天使已到了宁荣街口,那边府上大开了中门,备了香案要接着了。”
史太君心头一慌,急忙叫住贾政并王熙凤二人:“都先别动,且听听是什么事情?”若是不好,可别连累了他们荣国府。这后一句话史太君并没有说出来,但是从她阴沉的能滴出水来的表情里,谁都能看的清楚明白。
第40章 贾珍升爵
宁国府中门大开迎接天使, 大明宫掌宫内相戴权亲自来给贾珍做脸, 宣读了虽然是皇上叫翰林院文书起草的, 但一听就知道是太上皇旨意的圣旨, 表彰贾珍在陕甘赈灾一事中的功劳,升他为龙禁尉统领, 晋爵为二等男爵, 贾珍一跃而上, 成了继贾赦之后八公后代中第二个升爵之人,而且男爵的爵位也够他骄傲后半辈子了, 毕竟这已经超过他爹,在品级上跟他爷爷贾代化都相当了。
贾珍喜笑颜开接了圣旨,贾蓉很有眼色的给戴权塞了一个掺金线绣成的荷包,扁扁的一小袋子, 一摸就知道是银票,戴权含笑接过, 夸贾蓉道:“小公子也越发出色了, 好生为圣人效力,将来有你的好处呢。”他口中的圣人可不是现在坐在龙椅上的那位,贾珍心知肚明,也不说破,只朝着皇城方向拱手为礼:“自当为圣人鞠躬尽瘁。”戴权满意的点点头,谢过了贾珍要请他吃酒的美意,款款回宫去了,他出来给贾珍做个脸也是给其他四王八公后裔看的, 让他们知道,太上皇如今还大权在握呢,可都想好了该给谁做事。
史太君不停地使唤人往东府去探听消息,可是没人敢在接旨的时候贸然出现,便一直等到戴权走远了,才打算进去询问,顺便传话叫贾珍过去。可是贾珍理都没理凑过来的林之孝,把圣旨递给贾蓉,让他供奉到祠堂里去,又叫贾蔷去观里给贾敬报喜,自己则抬腿上马,一骑绝尘去找宁珊了,他心里很清楚自己这桩功劳是怎么来的,现成的金大腿,要是放过了他就不叫贾珍。
史太君左等右等只从下人口中听到了贾珍升爵的消息,却始终不见正主,一时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气。按说两府一脉相连,哪家升了爵得了官都是合族的喜事,可是几十年来荣国府一直压在宁国府上头,这让史太君一时有些无法适应宁国府突如其来的崛起。
要是自家得了这种好事,她早就叫上宁国府一起摆流水席庆祝了。可现如今自家厄运连连,宁国府却节节高升,最混账的是,升了官晋了爵却不知道主动过来报个讯,还得她老太君亲自使人去问,简直是不把她放在眼里了。这一年来,史太君眼睁睁的看着下头的小辈们左一个右一个的脱离掌控,对她敷衍了事,阳奉阴违,说实话,她都已经气得习惯了。
越气越健康的史太君近乎平静的吩咐王熙凤道:“珍儿晋爵是两府的大喜事,你叫人留心看着他回来,迎过来庆贺,这钱从我的帐上走,好好摆几桌,亲朋好友都邀请来,还有,现在就把四丫头接回来,她家去也有些日子了,姐妹们都惦记着她呢。”俨然忘了一个半月之前她还打算用惜春要挟贾珍替元春晋位呢,一转脸,又是一副慈和的好祖母模样。
惜春和迎春身在后院,不能出去接旨,但尤氏得了消息第一时间就来告诉她们了。她如今也看得出来,自家老爷跟着宁侯爷走才是光明坦途,跟着西府那老太太一群混在一起,只会攀扯女人的衣带子,且还是一个无子无宠的,压根儿靠不住。
尤氏也是实在人,有奶谁都能当娘,贾珍跟着宁珊出去一趟,回来就又加官又晋爵的,她见不着宁珊,便直接去奉承迎春,巧舌如簧,硬是夸得迎春都脸红——珍大哥哥加官进爵真的跟她没关系。
惜春不大在意自家得了什么好处,倒是听说宁大哥哥回来了,料想二姐姐也该家去了,十分不悦,反倒阴着一张小脸,也不说话,也不笑。尤氏如今很是不敢得罪这个金贵的小姑子,便一个劲儿的找好话来奉承,逗她说笑。惜春听着十分无趣,索性自顾自站起来,去后面换衣服去了。她正画着一副白海棠图,忽然前面来了天使传旨,她不出面也得换了衣裳恭敬候着,现在一身正礼服,带着全套头面,板板整整,又重又累,难受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