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岳淡淡应一声不晓得,而后看着冷世欢的目光满是无奈:“不是让你走么,怎的又折回来了。大抵,现下是再走不掉了。”
冷世欢不曾回他,只四下望了望,听宁安说卫清平是这个孩子的父亲,此时却是不见卫清平。
待弱弱的婴儿啼哭声响起,门打开来,产婆满脸堆笑,却是有些勉强:“郡主生了,是个千金。殿下在里面,让夫人进去。”
冷世欢不晓得为何要自己进去,却也想替秦岳进去看看宁安,故而便朝他点点头,而后跟着产婆进去了。
宁安闭着眼,似是睡着了,长华坐在一旁,抱着孩子看着宁安,一个眼神都不曾给冷世欢:
“本宫最大的让步,便是你同本宫一道抚养孩子。别想着带走本宫的孙儿,你们若不让本宫看着他长大,本宫也有法子叫你们过不下去!别忘了,你这身份陛下虽是听人说了,却也是将信将疑,若你和岳儿太过分,本宫不介意提供些证据呈上去,还能得个大义灭亲的美名。”
明明看着怀中婴儿的眼神那般温和,说出口的话却是不带半分温度,冷世欢垂下头,道:“宁安再死亡边缘挣扎,你便不能将这些留着以后再说么。如今首要的,不是应该给宁安找大夫么?”
听说是汤里被人动了手脚,既然如此总归得找大夫看看才放心,好心出声提点长华,长华却是仰头笑了出来:
“但凡有一点法子,本宫又岂会看着她等死!何苦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你若真有心,她就住在你眼皮子底下被人日积月累的下了毒,你怎么就半点没发现!”
对此,冷世欢哑口无言,有些事情着实很怪。比如,明明想要自己命的人那么多,最后出了事的却是宁安。
见她不说话,长华面色更冷了些:
“本宫的话你可要记好了!若你执意要带着孩子跟骛儿走,那便一拍两散,本宫自是有法子保住本宫长公主的身份与地位,骛儿可不一定能保住你的命,也不一定能自救!骛儿那儿本宫已经警告过了,如今警告你,想活命就别想着在挑唆他带你走!”
出去之时,秦岳仍旧站在原地不曾挪动半分,对着秦岳那双古井无波的眼,冷世欢着实不知如何开口说宁安的情形,故而便一言不发。
秦岳倒是不曾追问,只转身便领着冷世欢往自己屋子去了。两人谁都没有再提一起走的事,吃了饭后秦岳在书案前不停的翻着典籍,冷世欢便抱着孩子坐在一旁看着。玉儿灵儿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一堆医书翻阅,一时间屋里便只剩翻书的声音与偶有的婴儿哭声。
一连几日,秦岳都与灵儿玉儿不停的翻阅着那些书籍,一册册阅过无数,却还是不曾找到想要找的东西。渐渐的,宁安身上的毒开始扩散,浑身长了大小不一的斑点。
这些起先也只是些小斑点,渐渐的,便开始溃烂,有些似楚之先前中毒的状况,却又不大一样。一趟趟的知名大夫来了走走,却终是没能寻到会解毒之人。
秦岳常常是顾不上合眼歇息,眼圈黑黑的,眼里布满了血丝,连带着军事都没以前热忱,一心想着找出救宁安的法子。
秦府陷入这沉闷的氛围已是许久,连带着长华的四十五岁生辰,都冷冷清清的,没几个人笑得出来。
这日,丫鬟来请冷世欢,道是宁安请她过去说话。进去便能闻到一股异臭,混合着药的味道,叫人闻得直想吐。便是点了浓浓的香,也遮掩不住那股子味道。
宁安让人打开了窗户,给冷世欢摆的椅子就在床边,隔着那层薄薄的蚊帐,能隐隐约约瞧见宁安因中毒而面目全非的脸,凹凸不平带着腐烂的脸,着实有些吓人。
“冷姐姐,我这身子费了哥哥无数心血,也不过拖了这么一年多。我晓得,如今怕已是到了油尽灯枯之际了。”
宁安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一副好嗓子也因着中毒而毁,对着冷世欢说这番话之时不见恐惧,只有浓浓的遗憾。冷世欢听得鼻头眼眶发热,却仍强颜欢笑道:
“别胡说,秦岳是谁啊?他是权倾朝野的左相,天地间哪有他办不到的事儿?宁安你再撑一些时日,秦岳去关外寻神医去了,待他归来,你便有救了。不需等太久,也就这几日,便该回来了。”
宁安摇摇头,动作缓慢而迟钝,透过夏日的蚊帐看向那打开的窗户,窗外晴空万里,偶有蜻蜓点地随后又展翅高飞:
“我多想站起来走出去,看一看哥哥去年命人为我种的那池荷花,也不晓得何时能开花。冷姐姐,我大抵是再瞧不见的了,我去了之后若是荷花开了,你折上一支放在我灵位前,让我就近看看它的样子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