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兰茹兰二人合伙搬了张太师椅出来,归昕那小丫头在一旁恭恭敬敬的奉茶,芳苓立在秦玉楼身侧,芳菲则立在秦玉楼身后替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捶着肩。
据说这样气定神闲的气势更显威严。
下头知湫在清点人数,不多时,只冲着秦玉楼恭恭敬敬的道着:“夫人,人都到齐了,无人缺席···”
秦玉楼闻言,淡淡的点了点头,随即,只将视线落在下头二排十五人的身上。
目光从每个人身上一一略过。
秦玉楼神色自若,甚至眉眼间还不自觉的带着一抹笑意。
然下头众人却个个小心谨慎,并不敢小瞧。
原以为只是个外乡小门小户家的女儿,然而此刻见那举手投足间的气势,那做派,倒委实不容小觑。
尤其,夫人手中拿着的那一叠,若无意外,便是众人的卖身契呢。
秦玉楼手中拿着卖身契,却并不见打开,只见她目光一一往队伍中缓缓扫过,最终将视线落到了后一排单最左边的那个十二三岁,穿桃红袄儿的圆脸丫头身上。
知湫见状,忙招呼小丫头上前几步,站到了队伍前。
秦玉楼盯着那小丫头瞧了几眼,半晌只忽而笑着问着:“可是唤作桃红?”
那小丫头原被新夫人盯得直有些胆怯,这会儿见秦玉楼识得她,不由瞪圆了眼,结结巴巴的问着:“夫···夫人如何···知道?”
秦玉楼只轻笑了一声,道着:“我非但知道你叫桃红,还晓得你原就是府中的家生子,你爹是戚家郊外庄子上的看守,你娘原先也是由府里出去的,你家除了爹娘,另还有三个弟弟,两个妹妹,因家中小孩众多,恰逢去年府中要添人,你爹便将你给送了进来,你原本在北院教养了三月,去年年底才与采橘一道被派到这霁修堂来的——”
秦玉楼点到彩橘时,只抬眼往队伍中瞧了一眼,队伍中一名清瘦的小丫鬟抬眼与秦玉楼对视了一眼,忙一脸紧张,只嗖地一下低下了头。
秦玉楼这才重新看向桃红,问着:“我说的可对?”
桃红一双圆眼不由瞪直了,半晌,只咽了口口水道着:“夫···夫人说的极是···”顿了顿,又小声补充了句:“夫人真厉害···”
说完,又仿佛觉得自个在拍马屁似的,圆脸不由一红,只一脸无辜的吐了吐舌头,倒是单纯可爱得紧。
秦玉楼嘴角含笑。
知湫赞赏的看了桃红一眼,只吩咐她回到原地。
桃红这才松下一口气,又见知湫姐姐似鼓励的看了她一眼,顿时心里砰砰砰的直乱跳了起来。
秦玉楼说罢,倒是许久无话。
而下头见此情景一个个倒是渐渐心惊,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原来新夫人此举的意思,该是表明早便探好了她们所有人的底细呢,登时,有人诧异,有人钦佩,也有人紧张···
如此,过了片刻,只见候在头一排最右边的一个四、五十岁左右的妈妈抬眼瞧了秦玉楼一眼,只规规矩矩的往前走了两步,弯着腰,垂眼朝着秦玉楼恭恭敬敬的主动禀告着:“夫人,老婆子姓乔,丈夫姓李,现如今在府里领着一份闲差,大伙儿都唤老奴一声李乔家的,或者李婆子,老奴原是由老夫人指派着前来伺候世子爷的,之前因着院子没有女主子,便由老奴托大代为看守着院子,现如今总算是将夫人给盼来了···”
说着便又指着身旁的锦瑟道着:“瑟丫鬟乃是老卢的姨侄女,往后若是有所需要,咱们姨侄二人,但凭夫人吩咐便是了···”
锦瑟忙随着恭敬附和。
秦玉楼看了看李乔家的,又看了一眼身侧的锦瑟,倒是一脸满意之点头道着:“妈妈客气了···”
说着,仿佛又再看了那锦瑟一眼。
那李乔家的见状,不由松了一口气。
至此,后头众人见状遂纷纷争抢着主动报上家门,及···表忠心。
是以瞧着整个院子上下倒是一片和和气气。
或许有人不过是面上如此罢了,但对秦玉楼而言,只要面上能够做到如此便是了,甭管内里如何想的,秦玉楼并不在乎,也并不重要,做下人的,只要随传随到,听命行事便足够了。
所有人都报上家门后,最后,秦玉楼只笑着将手中的卖身契交到了一侧的芳苓手中,并未打开过一次,并就着芳苓的搀扶站了起来,随即看了大家一眼,只含笑道着:“今日原就是想与大伙儿认识认识,我入府不过才几日,这初来乍到的,还有很多规矩不懂,日后还望大家提点,希望在咱们主仆多人的共同努力下,能够为世子爷分忧,能够将咱们这霁修堂上下打点的妥妥当当——”
秦玉楼用的是“咱们主仆”,不骄不躁,似情深意切,颇有几分荣辱共处的味道。
下头人闻言纷纷直点头附和。
最外侧的小桃红圆圆的脑袋只晃荡得像个拨浪鼓似的。
秦玉楼笑了下,最后补充一句:“哦,对了,我知每个院子里的每个品级人数有限,咱们院虽超过了定数,但大伙儿放心,每个人的品级并不会生变,超过了的单独从我的帐上走便是——”
秦玉楼话音将落,便见院子里静了一阵。
大伙儿你瞧我,我瞧你,随即,纷纷激动不已,忽而纷纷朝着秦玉楼福身道着:“多谢夫人——”
这一回,语气里真诚仿佛多了几分。
原来,因着秦玉楼所带的陪嫁人数甚多,而他们霁修堂丫鬟的品级配置有所规定,譬如:大丫鬟的配置最多乃是四名,但秦玉楼身边的大丫鬟有知湫、芳苓、芳菲三个,再加上霁修堂原本的锦薇、锦瑟二人,一共便有五人,这也就意味着,按照府里的规矩,得降例一人。
一等的品级如此,下头二等,三等,定也如此,是以,近日院里的丫鬟们纷纷忧心不已,生怕自个被降了品级,减了月钱。
这会儿见主子发了话,一个个悬着多日的心总算是落了地呢。
料理一个小小的院子对掌家多年的秦玉楼而言倒算是轻而易举了,不过十余人,却有三十几人盯着,自然不用她操什么心。
现如今令她忧心的自然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早起给长辈们问安侍奉,及她的夫君戚修是以。
前者现如今姑且不提,至于这后者嘛,则是——
她的丈夫在书房连宿了三夜,已三日未曾回屋了。
昨儿个早起问安时,老夫人还略带着提过那么一嘴,秦玉楼只说这几日夫君有些繁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