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有之,愤怒有之,终归是欢喜多于愤怒的,因为,突厥提出议和,战争眼看就要结束了。
戚修奉命押送突厥王子与赫南一族回京领命。
就在北边的战事传到京城不久后,守在戚家府外的大理寺之人悉数撤退了,而被困在大理寺大牢的戚家诸多老爷少爷们终于重见天日,回府了。
只见一个个胡子、头发凌乱,面上虽有些狼狈不堪,但衣饰尚且整洁,瞧着整个人虽清减了些,却不像是受过重刑被虐待过的样子,而侯爷坐在特制的轮椅上,是由大理寺少卿孙大人的官轿亲自护送回的,除了身子有些羸弱外,未见任何不适。
往日里的老爷少爷们各个均是气势凛凛,还是打头一回瞧见到这般狼狈的模样,秦玉楼只觉得有股子莫名的喜感。
只见荣氏、裘氏,小伍氏、魏氏纷纷红着眼迎了上去。
各找各的主,各心疼各的人。
秦玉楼静静的立在老夫人身后,瞧着这一阵混乱又滑稽的场面,顿时不由笑了。
从一旁的奶娘手中结果老大甄姐儿抱在了怀中,摸了摸她的脸轻声道着:“再有半月,甄姐儿的爹爹便回了···”
向来淡定的甄姐儿看了她一眼,也不知听没听懂,只忽而伸着两只小胖胳膊抱住了秦玉楼的脖子,将小胖脸埋进了脖颈里。
秦玉楼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心中一片柔软。
第142章 一四二章
却说侯爷一行人从大理寺回来后, 第二日一大早, 二房的戚敏与小伍氏夫妻二人便已在屋子外候着了。
芳菲进来禀告时, 只压着声音小声禀告着:“夫人,奴婢瞧着二爷的脸色不大好,二夫人双眼泛肿, 怕是哭了一宿···”
秦玉楼听了垂着眼不语,这二位今日来的意图她是最清楚不过了。
依然是不紧不慢的抬眼往床榻上瞧了一眼,顽皮的老二一脚蹬开了身上的被子, 直探着双手睁着圆溜溜的眼珠子要她抱。
秦玉楼捏了捏儿子的小胖手, 嘴里轻声诱拐着:“儿子, 唤声娘来听听···”
老二砸吧砸吧小嘴, 嘴里哼哼唧唧,然后也不知在瞎琢磨什么, 自个说着说着便独自乐了, 小嘴忽而一咧, 小胖脸咧成了一朵花,一边笑着,一边握着两只小胖手直晃悠, 原来是这几日顾妈妈教的恭喜发财。
秦玉楼瞧得直乐呵,凑过去往小家伙脸上吧唧一口, 又亲了亲还睡着小嘴直呼呼的另外两个,这才漫不经心的出了屋子。
此时, 戚敏与小伍氏二人已经被请到厅子里了, 秦玉楼一出去, 便瞧见戚敏与小伍氏二人忙不迭起了。
戚敏是个生得秀气羸弱却性子固执迂腐的读书人,平日里性子内秀羞涩,一说话连耳根都红了,瞧着并不是个十足强势之人,但小伍氏似乎却有些怕他,与其说是怕他这个人,倒不如说害怕丈夫的嫌弃罢,光是无子这一点,就足够令小伍氏直不起腰来。
秦玉楼与这位二叔倒是鲜少打过交道,往日见了最多不过是见面打声招呼罢了。
倒是有一回恰好被戚修撞见了,只板着一张脸对自个这位二弟冷眼相待,便是连戚敏的招呼声都不欲理睬,偏生戚敏性子过于迂腐呆滞,心里只有些发慌,竟不知到底是何事惹到这位兄长了。
直至戚修绷着脸喝斥了一番秦玉楼,道:“在府中瞎跑什么,还不赶紧回屋···”
说罢,又眯着眼看着戚敏面无表情道:“二弟还不回么?”
这样一双威严沉寂的眼令戚敏心中发寒,忙不迭吱吱呜呜道着:“回···回···弟弟···这便回···”
也不知后来到底琢磨出些许章程没,总之,自那回以后,戚敏但凡见了秦玉楼,皆是行了礼后便匆匆离去了,几次下来,秦玉楼砸吧着,颇有几分脚底抹油的感觉。
长兄如父,长嫂如母,戚敏对戚修秦玉楼两口子历来是有些敬畏的,眼下,戚敏不过飞快的瞧了她一眼,目光一直落到了她下巴处,与她打过招呼后,这才颇有几分难以启齿道:“大···大嫂,弟弟此番前来···”
酝酿了好一阵,只扭头一脸愤恨嫌弃的瞧了小伍氏一眼,见小伍氏身子一哆嗦,方胀红了脸对秦玉楼道:“我也是昨儿个回来后才知晓伍氏那愚妇干的好事,伍氏她出生贫贱,目光短浅,所说的话历往往词不达意,还望大嫂莫要与之计较,我虽不是太太亲生的,但我既已入了戚家的族谱,且自三岁起便被养在了太太膝下,生便是咱们大房的人,死便也是咱们大房的鬼,如何做的出那般忘恩负义、贪生怕死之事,甭说不过是入狱,便是掉了脑袋,也是要与戚家共存亡的,伍氏那等大逆不道的话,还望大嫂莫要介怀——”
戚敏脸上一阵羞愧难耐,说出此等话后,连脖子都胀红了。
身后小伍氏听了便又忍不住红了眼,小心翼翼的跟在后头强忍着不敢落泪,抬眼飞快的瞧了秦玉楼一眼,似乎想要上前,却又不敢,好半晌,这才后悔难当的对着秦玉楼小声道:“大···大嫂,我···我错了···”
小伍氏是悔不当初,良久,便又愣愣的道了句:“我···我那几日当真是魔障了···”
小伍氏这几日是日日抹着眼泪过活。
自从戚家遇难,孩子出生以后,这一段日子皆是浑浑噩噩的,她自己都不知自己究竟是如何过来的。
她并非贪生怕死之辈,也从来不是那等腌臜不堪、龌蹉卑劣之人,一切不过是为了孩子罢了。
那晚将孩子送走后,她的心是踏实了一阵,可不久后,更大的担忧与思念便又疯狂的席卷而来。
直到第二日得知世子无碍了,戚家无碍了,然后他们所有人都一脸欣喜,唯独只要她,像是迎来了当头一棒,整个人只觉得天都将要塌下来似的。
有那么一瞬间,她都不知这些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立在屋子里,耳边是喜极而泣,满满的欢声笑语,唯独小伍氏却摸着她尚且已经塌下去的肚子,脑海中嗡嗡作响,她的孩子哪里了?
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似的。
此后,一连着好几日小伍氏是日日去往霁修堂,却又闷声不语,没脸主动开口问孩子的下落,秦玉楼总是闭门不见,过了七八日,这才告知孩子被送到乡下农户里去了,送的远远地。
小伍氏听了只捂嘴闷声哭泣。
如此,又过了几日,直到昨儿个戚敏被从大理寺放出,今儿个夫妻二人登门拜访。
孩子被送走了,是秦玉楼夜里私底下悄悄进行的,除了秦玉楼与小伍氏,便无人得知,而被送走的第二日,戚家便被宣布无事了,非但无事,反倒是立功了,满屋子都沉浸在死而复生的欢声笑语中,小伍氏如何敢声张。
小伍氏性子本就文秀,不爱出门走到,当初怀孕之际,生生在床榻上躺了好几月未曾出门,眼下又方出月子不久,称病镇日在屋子里守着孩子也并不稀奇,是以,小孩子被送走一事儿,怕是除了秦玉楼,便唯有每日前去探望孙子的二太太崔氏知情了吧。
“大嫂,弟弟已将那愚妇狠狠的教训过了,好在祖母尚且不知情,不然,该寒她老人家的心了,眼下,事已至此,大嫂您看···孩子···孩子被送去哪了,还能要得回么,毕竟这可是咱们二房这么多年的独苗啊···”
戚敏的话语中隐隐带着一丝恳求。
小伍氏一脸悔恨的别过了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