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不爽地说:“安静点不好么?”
顾关山揉着红红的额头,委屈地说:“但是现在又觉得你人……挺不错的。别弹我额头,你再动我我就哭哦!”
沈泽只觉得看着顾关山,心里就有股邪火,颇想让她哭出来。
顾关山其实很好相处,只是有时说话脑回让人跟不上,也不擅长与人交谈。她容易走神,非常随性,望着窗外时非常有距离感,可看着人笑的时候又让人喜欢,不知哭起来又是怎样。
沈泽:“顾关山,你是喜欢画画?”
顾关山又笑了起来,额头仍红着,点了点头:“嗯,是呀,挺喜欢的。”
沈泽一直都对这姑娘的画本有几分好奇心,此时好奇心被勾了上来,握着公交车的拉环晃晃悠悠地问:“你有带的本子吗。”
公交车颇为颠簸,人声嘈杂,有种俗世的温暖。
顾关山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带了,你看看?”
然后她从书包里拽出了个小素描本,沈泽接过,一手拉着环,一手翻开画本——画本一翻开,他才知道才女的绰号并非是个高帽子。
小本子里都是顾关山用自动铅和针管笔画的小画,有在黑板上写字的女孩,有食堂的盒饭,石榴花和梧桐枝,手机与充电线之类的小玩意,本子里挤挤挨挨地画了双面,有种热爱画画的人的画本特有的挤挤挨挨——甚至还有些明显西幻风格很重的人物设计和分镜草稿。
顾关山线条流畅,功底相当不俗,人物设计竟是有种自成一家之感。
哪怕沈泽是外行人,都能分辨出这种线条和画极有灵气,更不用说这种画作还出自个高二的姑娘之手。
沈泽一页页地翻,顾关山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解释道:“我……嗯,上课的时候没事就会画点手边的小东西做练习,或者默写。因为手痒嘛……所以这个本子画得比较零散。”
沈泽嗤地笑出来,把其中一页指给顾关山,问:“这是教物理的老常?”
顾关山一看,笑得眼睛都弯了:“你能看出来啊?我觉得他走路像水獭,所以在物理课上摸了个鱼。”
沈泽说:“很像——”
他绞尽脑汁思考如何夸奖一只水獭拟人,然而沈泽的确是行外人,搜肠刮肚才憋出了一句:“形体——抓得不错。”
顾关山笑的时候眼睛弯得像月牙儿:“水獭拟人哪有形体可抓呀。”
那笑容极甜,让人说不出的喜欢。
沈泽手机来了短信,他掏出手机一看,是谢真发来的。
谢真:“泽哥,你是不是对顾关山认真了?”
沈泽望向顾关山,顾关山眼睛里仍是柔软的笑意,她正把脑袋抵在窗玻璃上,望向窗外连绵延展的,葱茏青翠的梧桐。
谢真又心塞地发短信道:“我那天晚上应该提醒你的,顾关山这个姑娘,没有觉悟的话,别碰的好。”
沈泽拉着拉环,单手打字:“这是关心。”
“再说了,”沈泽手机键盘音没关,一按屏幕就哒哒地响,欠扁地说:“学生时代,谈个恋爱需要考虑什么?家庭?现实?买房?算了吧。玩票而已。”
谢真急的不行,消息框的“……”点了很久,才发过来一句话:“既然这样,那姑娘你别碰,真的,我……我只能说这么多。”
顾关山闭着眼睛靠在窗边,眉目疏淡——她不看人时身上有种气质,似乎什么都不关心,什么都不入眼,只会为自己觉得有趣的事情停留。
动心吗?当然。这个气质的女孩实在是太勾人,沈泽半点抵抗力没有。
可是谢真话里话外那意思,就是顾关山不好惹。
可高中时懵懂的恋爱,能成的有几个?对于沈泽而言尤其如此,如果说高中情侣之间的‘责任’二字是笑话,那沈泽眼里的‘责任’还不如张厕纸——虽不至于对不起别人,但恋爱就是恋爱,沈泽自认为还没玩够,人生规划是等他三十岁玩够了再找个好女人结婚。
沈泽看着假寐的顾关山,顾关山穿着校服靠在窗边,像是化进了阳光里,嘴唇又小又软,有点神经质的敏感,好看。
沈泽掏出手机,回短信道:“认真个屁,玩玩罢了。”
从一中到花草桥,公交走了一个多小时。到站时沈泽从车上艰难地挤下来,顾关山挤下车动作却十分敏捷,一看就挤了不少年,可以说是个老司机了。
花草桥在海边,旅游旺季刚过没多久,马路对岸的海边仍在卖铁板鱿鱼,煎鱿鱼时哧啦哧啦地响。
顾关山道:“旅游季过去了铁板鱿鱼还在!真好。”
沈泽心情舒畅地说:“你住在哪栋楼?我送你回去。”
顾关山的脸顿时有些发红,不好意思地说:“……我……没事,我自己回得去。”
顾关山和他拉开了距离,似乎连剩下的路没打算和他一起走的模样。
顾关山一个人背着沉重的书包,丢下沈泽往前走,沈泽奇怪地问:“不一起走?”
然而顾关山挠了挠头,轻声道:“我……我不太习惯,对不起。”
沈泽:“?”
“我的意思是——”顾关山将手上的汗水在校服上抹了抹,局促不安地说:“我……我不太习惯和别人一起走着回家,对不起。”
局促不安的顾关山,让人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爽,沈泽皱起眉头。
夕阳西下,大海波光粼粼,以鸭舌帽遮住脸的艺术家抱着吉他,坐在垂下月季花枝的墙角弹唱,声音沙哑而沧桑。
那是个诗歌般的傍晚。沈泽无意识地握紧了手里顾关山的画本,目送顾关山的背影。
这姑娘,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