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画黄漫呢!沈泽想。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打击报复,顾关山就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顾关山点开一本种马文,充满恶意地朗读:“——龙霸天在拿了三亿的彩票后,本可悠然自得的过完一生,但坐吃山空不是他的作风,便花了四十万巨资收买了全美最大的跨国投资公司51%股份……”
沈泽:“……”
三亿彩票,四十万买了全美最大投资公司51%股份,成为第一大股东……
顾关山又念道:“家中红旗不倒,外头彩旗飘飘,是我们男人最高的理想……”
沈泽羞耻地大喊:“是谢真看的!谢真下在里头的!我没看!”
顾关山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看黄书又不是错,我也喜欢看玛丽苏,杰克苏也行,看□□又不是错,话说当年有一本叫干死老班的小黄书我非常喜欢,np也——”
沈泽围着围裙从厨房冲出来,连手都没擦,飞速将kindle里头的黄书删光了。
“我对你一点二心都没有!”沈泽严肃地道:“天地可鉴,这里头都是腌臜玩意儿,我明天就给你买个崭新的。”
顾关山忍着笑道:“不用了,我用你的旧的就行,这个书库还蛮大的,我买了不少东西……”
沈泽抬眼一瞄顾关山买的书,头就有点发晕:“……康德?纯粹理性批判?”
顾关山笑道:“是呀,我们学过的。”
“你不是……”沈泽充满纠结,在围裙上将手擦了,伸手摸了摸顾关山的额头,像是在试探她发烧没有:“你不是学美术的嘛?怎么来看这个了?”
顾关山笑眯了眼睛:“我下学期的课打算芝加哥大学旁听一下他们哲学系的课程,但是英语的哲学专著还是太难了,所以先用汉语看一遍。”
沈泽难以置信地道:“顾关山我一直以为你学的是美术?!我可没有任何和你一起论道的能力我先跟你说明白哦你怎么突然转向哲学了……”
顾关山懒洋洋地在沙发上打了个滚,抱住了那个旧电纸书:“……普通人认为画画就是拿起画笔,有张纸就能画,是非常正常的。”
没艺术细胞的沈泽想了又想也想不明白一个学美术的为什么要去看康德——正如同他不理解画画难道还需要纸笔之外的东西一样。
他白痴般反问:“难道不是?”
“的确是。”顾关山往沈泽怀里一窝,温和地说:“但其实说真的。越是学艺术的人,越应该什么都会,越应该涉猎广泛,因为艺术是包罗万象的。”
“——你要会哲学,懂人类,”顾关山任由沈泽揽住自己,认真地掰着手指头道:“要会物理,会数学,会解剖,会音乐,懂得人文社科,懂得古代的文明……还要有颗敏感的心。当然啦,这都不是硬性要求。你可以一点都不学,那也足够吃饭了。”
“——可你学的、懂得的东西越多,以后就能走得越远。”
沈泽笑了起来,说:“所以我放手是对的。”
顾关山:“诶?”
沈泽温和道:“——我放手是对的。”
“顾关山,你永远不会让我失望。”
他酸涩而温柔地说。
沈泽考完期末之后,是一个人回家的。
其实他本来可以和同乡会的一起,但那同乡会里有个他同高中的女孩儿对沈泽有些意思,沈泽避之唯恐不及,连忙推了一起回家的邀请。
——一月初时,顾关山的学期已经开始了。
她这个学期比上个学期还要忙,大学这种东西就是这么神奇——如果只想混个文凭,那就可以过得非常轻松,但是如果怀着一种‘我一定要有所得’的想法踏进校门,那怕是能活活剥下一层皮来。
她在万里之外,沈泽这头,车窗外是个宁静的、深夜的雪原。
顾关山那边是个灿烂夺目的白天,刚下了一场大雪,她穿着雪地靴在里头跑跑跳跳,告诉沈泽‘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兴奋得脸都红了起来。
沈泽也没有见过这样的雪,可他在顾关山的眼里见到了。
顾关山的眼神犹如头一次看见世界的孩子眼里的星星,她全然地信赖着这个世界。
她小时候会是怎样的呢?
——这世界给她以挫折和伤痕,吻她以痛。
她报以清澈而温柔的眼神。
那在这些事情发生之前,那个小小的顾关山,她看着世界的眼神又会是什么样子的呢?沈泽想,却无从得知。
沈泽拖着自己的行李箱走出高铁站,大海冰封。
他们的城市下着暴雪,连出租车都少,深夜之中的雪花犹如大鸟的羽毛。
他的父亲沈建军靠在自家的车上抽烟,见到沈泽,上下打量了一下,赞许道:
“像个男人。”
沈泽安静半晌,咳嗽着笑了起来,
“爸,我都二十了。”
没有一个父母能意识到孩子的成长。
他们将那个小生命抱在手里时,那小生命刚生下来时,是孱弱得犹如小耗子一样的一小团,六七斤重,还没有一条小臂长,他们作为一只小肉球都不比馒头大多少,胳膊稍一用力仿佛就能将孩子抱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