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官这头的投影似乎变得有哪里不太一样,这事是第四翼队长头一个发现的。
那时,周演练的影像正在会议桌上方播放,场中分组对抗的恰好是第三翼与第四翼的士兵,让才领过一回骂的两位队长看得尤为紧张,唯恐今天这一场会里,他俩将独揽大奖一场会的时间竟然能被将军从不同角度骂两回。
第三翼队长调节紧张的方式是牢牢盯着影像记录,提前在心底反复推演这场究竟有没有人失误。
第四翼队长的调节方式就比较不同了他直接分心观察将军,试图从崖上将的微表情中,去解读长官这会是满意还是不满。
然后很突兀的,他看见崖会泉手边的桌面上缓缓出现了一个水杯。
那水杯一出现就吸引走了人注意,不为别的,只为它的出场方式也太特别了,它是像被一只手给托举着,从崖上将那头的桌子边缘探头一样,从杯口开始,一点一点逐步冒出来的。
以第四翼队长的观感,他觉得这一幕就好似将军的桌子底下还有个人,并且那人不知为什么行为鬼鬼祟祟,非要用一个蹲在桌下的姿势,只抬手把水杯托到将军桌面上来。
还托得特别慢。
崖会泉看影像看得专注,他在下属眼中是个警惕心足够强,也一向敏锐出奇的男人。
但同样不知为什么,第四翼队长默然等待了一小会,发现将军似乎对身边事一无所察,甚至没看见那只杯子。
怎么回事?
已然彻底分心的第四翼队长在心里打了个问号,他开始迟疑,思考自己是不是该提醒将军一声。
没多久,人还没纠结完,那鬼鬼祟祟的送水工便已主动从桌子边缘现身
水杯彻底放上桌面的刹那,能叫人看清楚,原来在杯子底部紧紧卷着一条毛茸茸的尾巴。
它竟然是被一条尾巴给送来的!
这合理吗?摩擦力够吗?
尾巴的力量能有这么大而且能有这么灵活吗?
第四翼队长脑门上的问号能组出一支小型前锋队了,他目不转睛盯着将军那头桌面,接着就看见那边有道黑影一闪。
还没等他看清楚是如何发生的,再定睛,桌面上就已多了一只猫。
猫也就是定期监察人类喝水的黎旦旦它本来没准备进书房打搅的。
在听到崖会泉说要开远程会时,这个关键名词被它第一时间捕捉,让它莫名在意,潜意识里也认为这是自己应当避开的东西。
但崖会泉的这个远程视频会开得太久了。
久到专业送水小猫实在忍不住,感觉它再不来送一杯水,督促着人在工作期间喝下去,那么,想要让这人保持足够的一日饮水量,水就只能留在开会后喝。
然而眼下时间又比较晚了,等开会完再补足饮水,等于是让人睡前大量饮水,百分百要影响今晚睡眠质量,没法确保人能安稳一觉到天亮。
猫在外面思来想去,最终,它就还是带上了一个带托盘的家政小机器人,勤勤恳恳来给开会太久的人送水。
那被猫用尾巴送上桌面的水杯,崖会泉起先的确没发现。
相处的还这么多天里,崖上将已经很清楚的认识到,猫,是有可能出现在自家的任一地方,能随心所欲出入任一角落的。
他以前在书房办公时,猫便会经常自顾自地开门进来,又开门溜走。
在猫进出的细微响动下继续专心公务,把猫闹出来的动静当背景音一样习以为常,这是崖会泉已经练成的技能。
因此,专心看演练投影的他别说水杯。
他连原来自己的书房又多了一位小访客,且访客已大摇大摆蹲到了身边都没注意到。
将军,你第四翼队长斟字酌句地开了口。
他一个主力部队的负责人,说起话来难得期期艾艾,把旁边的第三翼队长听得直接愣了一下。
你怎么这个语气?第三翼队长见了鬼一样说,是打好了卖惨的腹稿,准备让自己先听着惨一点,好请将军点评时更多留情一点?
听了这两人对话,其他人也一抬头,暂时从场中影像上移走注意。
佩朗翠无愧于情报部门的专业素养,他即刻想到同事行为奇怪的源头该在将军,急忙一看
一条毛茸茸的长尾巴正又重新卷起水杯。
猫把杯子推向人,让杯壁轻轻靠上还看着影像的人的手背。
崖会泉感到有东西碰上了自己的手,触感疑似是只杯子,还像是他在书房里最常用的那只。
他低头果然看见惯用杯,还看见里面有水,先条件反射端起来喝掉,喝到一半,忽然觉出问题,目光再才继续下移,看见了旁边悄然入室的猫。
而前方会议桌上,诸位队长就像忽然伸长了脖子的鸭子,一个个脖颈恨不得拉出两米,谁也不管场上的演练影像了,只想集体围观长官竟十分自然接受猫端茶送水的奇景。
我是该震惊将军会在开会时接受旁人服务了还是震惊服务他的居然是一只猫?主管后勤的第六翼队长喃喃自语。
第五翼队长没克制住,遥遥看了一眼同样是以投影参会的亲卫卢思明,大概是在评估亲卫长是否还不如一只猫的问题。
第一翼队长端详了猫片刻,陡然想起来自家将军已婚的事,他不动声色靠近佩朗翠的投影:这是不是就是那只?
是。佩朗翠一听就明白同事想问什么,他痛快给了准确回答,还信誓旦旦道,我觉得三四翼能安心了,有猫在,将军的心情指数至少增加三十个百分点我跟你说,这百分百是只救苦救难天使猫!
崖会泉:我是不是突发性失聪兼失明了,自己却还不知道?
所有的交头接耳即刻中止。鸭队长们纷纷缩回了脖子,安静得仿佛远程信号忽然连线不稳,集体掉线卡机。
在这对人来说足够可怖的冰冻气氛中,也就只有黎旦旦佩朗翠口中救苦救难的勇士。
它若无其事把空掉的水杯从人手边移走,换自己贴到人手边坐下,从人手上扫了一下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