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伯特把脑袋仰高了一点,他同时帮自己和兄弟压着鼻梁,不忘帮腔:没错,老大,我们可一直都认为你是犬科,还为此跟隔壁的豹子打过架,你好多战术打法可狗了,不是犬科天理难容,怎么忽然就猫了呢?不应当啊!
沃修披着外套,目光原本落在前方屏幕,闻言扫视了一番狼兄弟异彩纷呈的脸,又忽然听到公然说他战术狗,他给了对方一个和善微笑。
干什么?沃修和善地说,嫌刚才那一轮还不够,赶着上我这来自我检举你们真的搞过队内聚赌,唯恐预约不上下一轮?
不不!
没有没有!
两个鼻子差点被打折的人赶忙往后缩了一下,又想捂鼻子又想高举双手,两条胳膊简直不够用,一时之间忙得不可开交。
吵闹声中,可能因为这样的插科打诨实在是久违了,办公室里的严肃开会气氛褪去不少,此刻只剩一派令人怀念的鸡飞狗跳。
核心队员们的精神在吵闹中放松又有人一不小心放得太松。
老大。
沃修听见有人叫自己,他转过头去,就见一名队员关切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话想说直说,我的时间不多。
我是想要问,你的保密协议是在330的那件事后签署的吗?
这话一出,办公室里倏地安静。
坐得离这人最近的同僚飞快在他背上掴了一巴掌。
也有人先是面露诧异,仿佛之前压根没往某些方向联想,听到330这个对域外联合人来说足够特殊的年份,才陡然把今天的重大信息与往事联系到一起,表情很快又从诧异变得惊疑不定。
330年仅有一件大事,血色天使的惨案人尽皆知。
这一年,在原始物种老虎消失整整一千六百年后,这片宇宙又失去了老虎基因的最后三名携带者,大猫家族里的重要一脉就此断绝。
宇宙早听不见虎啸,又连仅存的基因影子也消失。
特殊部队是专门招揽异种基因携带者的部队,核心成员们全算半个异种基因专家,就算在生物基因方面术业并非专攻,但人均异种小百科的水平还是达得到。
转换形态前,沃修以兽形发出过咆哮,虎啸声里携裹的次声波成分是一道防伪验证标,能够让经验充足的老人们在意识到他归属大猫队列后,又顺着吼声发觉他究竟是哪一种猫。(1*)
是。沃修平静回答了之前那人的问题。
办公室落针可闻。
就仿佛有谁在更高维度按下了这方空间的静音键,验证了猜想的那人也说不出话。
我先用兽形打了招呼,再才转换人形,本来就是做的顺势开诚布公,不再瞒着从当初的特殊作战小队一路走到今天的你们的打算。沃修正下神色开口。
和他难得正经的口吻与神情不同,他的肢体语言仍然是放松的,甚至随手把快从肩上滑下去的外套拉了一把,松松一拢衣襟。
交代秘密时放松的肢体语言,是一种行为上的信赖传达。
听了海德温的报告后,我有了一个猜测。沃修把血色天使这桩太过晦暗的往事轻描淡写揭了过去,让重心回归到他的兽化本身,他说,发生在我身上的完全兽化,极有可能跟我经历了两次极限状态有关。
他的两次极限状态,一次便是330年在和平天使号上,一次,是在时间更近一些的天灾核心。
两次极限状态致使我的状态不稳,而兽化成与原型完全不相符的幼小体态,则有可能是基因的自我保护与缩水节能。沃修说着,看向被他点名的海德温也就是一开始做分析解说的研究员,但当然,这也都是我的个人猜测,极限状态为什么能影响异种基因携带者,对我们的影响能做到哪一步,自我保护机制是否存在,又如何运作以上种种问题,我只能当一个提出设想与疑问的人,顶多再贡献一下我自己给你们抽血采样,这部分的钻研还是要靠你和手下部门。
海德温的异种基因来自猫头鹰,他在沃修肯定自己就是血色天使亲历者时,本来就大的眼睛瞪得像一对灯泡。
及至听老大说起自身推测,他脖子足足转出了270度,以一个放在半夜足以吓死队友的姿势亢奋答:明白!收到指令!
方才一度好似凝滞的气氛终于又流动起来。
沃修没有提的部分,老部下们谁也不会特意去问。
如果没有足够的默契、信赖以及忠诚,特殊作战小队也成不了今天的特殊部队。
哎,小凯门今天可是凭衣服升级了!刻意把话题往轻松方向岔的人笑着说,老大,等下一个季度做晋升评选,到时候你来亲自给小鳄鱼写推荐评语,就写曾奋战在迎接指挥官回归的第一线,与最高指挥官有着一条裤子的交情怎么样?
小凯门是整个办公室里唯一的非核心成员,他也是真的凭运气见到了沃修的归来,还第一时间深得老大厚爱,被指派了一份重要任务。
沃修直起倚靠在桌边的身体,他朝置身在一干大中小长官间有些无所适从的小凯门走了过去,伸手拍拍对方肩:前半句可以,保证由我亲自写,但后半句就免了。
周围人一阵笑。
你真的转性了吗老大?又有人叫着说,我觉得这句也不算很过火嘛!比以前联合军委让你交《指挥官季度性思想自省总结汇报》,乌珊莎和海德温都说替你写,结果你让他们别忙,亲自写了一句本指挥官无需自省,非常优秀,无其他想法交上去要好多了起码季度评选是我们内部的,你那可是直接全域外联合一交成名!
周围人从短暂一阵笑变成勾肩搭背的乱笑。
小凯门肩上也还搭着沃修的手,他在这环境中是真的有点无措,总感觉自己不配呆在这,但同时,被气氛所感染,在周围同僚前辈们发自内心释放的喜悦中,他也是真的很难不跟着笑。
就是笑着笑着,没两秒钟,小凯门不经意与乌珊莎对上目光,发现对方尽管也在笑,可狮子女士好像又还惦记着什么,不知怎么看起来有点微妙。
少拿转性说事。不说正事时的沃修又恢复了一派随性模样,他松开搭着小凯门肩的手,隔空对着喊他写一条裤子交情的人一指,正好,趁这个机会,让我把先前被打断了的话说完。
小凯门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他发现包括自己在内,一屋子前辈像都忽略了什么。
乌珊莎细长的眉毛小幅抖了抖。
我不是转性,不是死里逃生一趟后文明线忽然变高了,更不是想跟谁见外或者生分。沃修不紧不慢地说,我就是想请各位知道,我结婚了,以后很多方面得多注意一下,也麻烦各位注意以后开玩笑的尺度我有把这事说明白吗?
一屋子人又就地变成了活雕塑,有人五官都还维持着乱笑的状态,但唇角弧度和弯起眼眉陡然就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