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在用肢体语言说:我这还不老实?
最终对比结果在又一小时过去后出来。
沃修作为等待审判的嫌疑人,结果不需要他亲自去领,会先交到两边最高指挥官手中核验。
人的面貌可以调整,当代整形技术能保证将一个人变得与另一人分毫不差,性格与语言风格也可以模仿,可以通过大量学习、记忆以及反复练习来慢慢掌握另一人全套的言行作风。
只要肯下苦功夫,还能背下对方关系网上的所有人员资料,再揣摩对方对待关系网上每一人的态度,最终,便人为的打造出了一个完美复制品,从外形到言行无不一致,像是古时候很浪漫的一个说法这世界上的另一个你。
唯有基因信息无法做到完美复制。
异种基因携带者的基因型更为特殊,是最有力的一道的身份防伪标识。
崖会泉拿到对比结果后原地静默半晌结果显示正被他铐在看管室就是沃修。
非冒名顶替,非恶意整容,非处心积虑的模仿。
那就是本人,从基因型到头发丝都是原装。
乌珊莎冲崖会泉抬手,用小臂比了一个请的手势,主动把将验证结果带给当事人的环节让了出来,让在这件事上尤为霸道的崖将军去完成。
崖会泉好像匆匆对乌珊莎点了个头,又好像开口与狮子女士难得客气了一句什么。
他记不太清了。
在两个选项前摇摆不定的那台天平不用再摇摆,它终于倒向了有定数的一方,结果似乎也贴合了人的期待。
可天平倒下去,崖会泉的思维却飘了起来。
所有之前因结果不明而强行压制的问题争先恐后的浮了上来,几乎搅懵了头脑,让崖会泉有些身魂分离,在动作的宛如只是他的躯壳,该说什么、做什么回应都是身体出于本能在进行,而至于他本身,则淹没在杂念的洪流里。
他只有表面看起来是冷静的。
他冷静离开联合会议室,冷静走过通过舰身对接阀临时搭建的桥,冷静接受站岗卫兵对他的敬礼最后冷静出现在了红外线区感应到人,便自动完成身份识别,侧滑着开启的看管室门前。
屋子里明明有照明大灯,但里面的人像生怕能源浪费,觉得一个人用不着开太亮的灯,房间里只有靠近桌椅的一盏壁灯亮着,本就照明力度有限的壁灯亮度还调得并不高,光线是暖色,把勉强能被照亮的人发丝颜色映得更浅,细碎的光点缀在他身上。
而这一幕竟与崖会泉梦见过的那个场景奇妙吻合。
那人的姿势和崖会泉离开前相比,没什么变化,仍然是坐在桌后那张金属靠背椅上,他散漫地在桌下伸长了腿,一侧膝盖微微曲起,与警报器亲密无间的手自然垂在身侧,另一只空手的手肘却支在前方桌面上,手闲得慌一般,把什么东西正团在掌心。
崖会泉进门的刹那,刚好看见他重心微微往支起的手肘那头倾斜,散在额前的稍长发丝也随重心一起偏向一边,这随意闲适的姿态让他比崖会泉小的那十岁的年龄差距忽然分明。
他把那东西拿在手里把玩。
光线有点暗,人已经霸道占走了大半的光,像个会发亮的非典型小黑洞,把光线与他人注意力都吸到了自己身上,他手上拿着的东西究竟是什么,站在门口的崖会泉便一时没看清。
崖会泉只能看出来,那应该是一团硬度不高的东西,它被握着,还能在沃修的关节处漏出一部分,被那人修长的手指轻轻拢着,偶尔还要把手指往里缠一下。
情绪错综复杂到不可言明,想法与念头都是开闸的洪流,铺天盖地的漫过心口,又拥堵在仅有的传达出口。
极致的混乱下,注意力反而就容易被这种单一的细节吸引。
崖会泉短暂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想问什么,拿着确切的报告单回来后见到这个人第一句话、第一个动作乃至于第一个表情是什么。
他只往前一步,注意力寻求拖延借口似的汇聚于一点,想把沃修手里的东西看清楚。
沃修之前应该是在走神,他专心把玩着手里的物品,都没注意到崖会泉开门,电子门验证身份时的通过确认与滑过门槽的动静都没让他回神。
但崖会泉往他走了一步,他似乎倏地有了反应,朝崖会泉抬眼
也就是这个瞬间,沃修的手回到了光源照射下,他手上动作停住,拉近了距离的崖会泉也终于能把他手里的东西看清晰。
这人的手指勾缠在白色的棉布上,指尖从布料模拟人手的五指间穿插过去。
沃修在玩崖会泉之前没瞧见的那只手套,五指微妙地与手套完成了十指相扣。
他就维持着这么个奇异的十指相扣造型,蓝色的眼睛移过来,有些愕然地看着走近的人。
真的是他。崖会泉想。
这句话在崖会泉心里又重复了一遍,他想:沃修真的回来了,这个人死而复生。
然后再下一秒,心头奔涌的其他情绪与问题都收了一收,死这个字犹如是一把密钥,是个开关,竞速一样在脑子里横冲直撞的想法们不约而同刹车,让路给了缠绕崖会泉从苏醒至今的魔咒。
他的思维定在了他和沃修上回分离的时候。
你沃修因为感到崖会泉像已在原地驻足得有些久,他出声想要叫一下这个人。
崖会泉被他叫醒了,之前浑似冻住的五官也重新鲜活地动起来。
但鲜活的方向恐怕跟沃修预期得不太一样。
谁让你这么做了?崖会泉倏地恼怒,谁求你把路让给我了?!
这是在崖会泉心头堆积已久的话,他一度没说出口,后来无人能让他出口。
能当做有效身份证据的对比报告被重重拍到桌面上,与椅子同材质的金属桌面都被冲击出了颤音,在房间里颤颤巍巍的嗡鸣。
对着终于敢相信归来的人,崖会泉的这些话终于能吐露,把它们摔给该听一听的人听。
我沃修张嘴。
又被崖会泉毫不留情的截断:你?
崖将军情绪上头,冷笑一声: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很伟大,很聪明,很大公无私,淋漓尽致得朝世人主要是朝我展示了一番什么叫个人英雄主义?
白手套还被沃修拿在手里,崖会泉只要视线一低就能看得很分明。
仍十指相扣的手套无端灼到了他的眼球,让他闭了闭眼,把更加尖刻地质问丢了出去:你为什么这么做?
第76章 拥抱 没关系,我听到了。
沃修顺着他的目光也看了眼手套, 嘴唇有片刻的抿起,好像这是个需要谨慎思虑来回答的问题。
但对情绪正沸腾的人来说,每多一秒的思考, 都像是在拖延,对面每个长达三秒以上的沉默,都像是对提问一时无话可说,在紧急琢磨着该怎么找借口。
因此崖会泉自己把话说了下去。
他跳过问题, 快进到了下一阶段的声讨,甚至用词开始到达了出言不逊的水准:你真他妈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是时代英雄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