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金枝看了看满院子的箱笼和宫人, 摁住额头不解道:“既然世……既然夫君他被册封为庆王, 那你们应该是去他那里,来我这里做甚?”
那内侍又道:“庆王殿下明日就要代陛下告祭太庙, 但在祭礼之前,殿下有个要求,那就是要带着王妃您一起告祭太庙。陛下已经准了,特命奴才带着司仪局来告知王妃关于告祭太庙的相关流程等诸事。”
“带着我?”苏金枝反手再度指着自己,双眼圆睁,一脸难以置信, “你确定没弄错?”
据她所知,告祭太庙只有皇室男子方能入内,女子除皇后,其他妃嫔等一律不得入内,更别说什么王妃了。
“此事千真万确。”内侍转身,指着身后宫人手上捧着的礼服道, “王妃,时候不多了,还请您试试翟衣合不合身?”
苏金枝看着眼前这阵仗,知是今日去不了牙行了,她毕竟是李成未名义上的妻子,当以李成未为重。既然永明帝都准她同李成未一道告祭太庙,拒绝的话就是抗旨。她只好让翠香先带着钱钞去找房牙子看房,挑一间不错的先赁下。
整整一日,苏金枝跟着司仪局的人来来回回的学各种跪、走、磕头等礼仪。
等她总算弄明白了整个流程后,已是月入中天时,她累的连衣裳都来不及的脱,倒床就睡着了。
次日天还未亮,她就被司仪局的人叫起来洗漱更衣,穿戴上了比成亲时还要重的翟冠翟衣。
当她被一众人簇拥着送上进宫的马车时,苏金枝只觉得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苏金枝靠在马车里等了一会儿,还以为李成未很快就会来,谁知马车忽地启动了。
苏金枝微微一愣,卷起车帘向外一瞧,正好看见常留骑马相随。
“怎么就走了?世,王爷还没上车呢。”
常留拽着马缰凑近了些道:“回王妃,主子昨儿个一早就进宫去了,眼下已在太庙配殿,就等着王妃您过去呢。”
苏金枝点了点头,放下帘子,趁着进宫的空档,干脆靠在车厢里补觉。
约莫一炷香后,马车停了下来,常留压低的嗓音在帘外响起:“王妃,到了。”
苏金枝忙坐正身体,揉了揉眼睛,又理了理翟冠。
很快,有人在车头打起帘子,请她下车。
苏金枝扶着翟冠,拧着沉重的翟衣出了车厢,一抬眼,便见不远处有一座四梁八柱的五色琉璃瓦随墙门,门外整齐地立着穿着祭服的文武百官们。
门下,大内总管王德全带着几个小太监正在张望,见她人到,连忙小跑着迎上来,笑眯眯地行礼道:“哎哟诶,庆王妃可算是到了,吉时已到,王妃快随咱家入内吧。”
苏金枝点头。
文武百官们见了苏金枝,顿时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看向她的眼色既古怪又震惊,唯有她爹苏唯孝,倒是十分的淡定,仿佛早知道她会来似的。
苏金枝目不斜视地跟着王德全进入随墙门,过戟门桥,穿戟门。
放眼望去,正前方青石铺就的大广场上,有一座高高的三层汉白玉丹陛,上矗立着一座重檐庑殿顶的巍峨宫殿,乃太庙享殿。
享殿前的玉阶下,依次罗列着几纵行身穿祭祀礼服的人,苏金枝大多不认识,也没时间定睛细看,她的注意力只来得及放在一人身上,便是站在玉阶上的李成未。
凯凯白玉阶,灿灿琉璃瓦,天穹浩渺,清风徐徐。
李成未一身青衣织五章,龙在肩,山在背,火虫宗彝两袖飘,蔽膝玉佩又大绶,头戴九旒朱缨冠,端的是矜贵逼人,丰神俊秀。(1)
李成未面带微笑地冲她伸出手。
这一瞬间,苏金枝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见苏金枝迟迟未动,王德全在一旁小声提醒:“庆王妃,去吧。”
苏金枝深吸了一口气,脑海里回忆着昨日司仪局教她的礼仪,缓步走到李成未跟前。
“你来了。”李成未朝她伸出手。
苏金枝垂眸看着李成未的手,抿唇片刻,缓缓抬手放在李成未手心,李成未拉着她的手并肩面向享殿。
这时,鸣钟奏乐,祭祀开始。
众目睽睽下,皇室祖先在上,苏金枝难免心生紧张,不一会手心里渗出冷汗来。
李成未觉察出后,偏头冲她微微一笑,低声说道:“别紧张,你只需要跟着我做,即使做错了祖先们也不会怪你,有我扛着呢。”
“……”
苏金枝简直不想理李成未。
还有他扛着?
这事说来都怪他,要不是他要求带她来,她才不会被迫卷进来参加这个繁琐磨人的告祭。
整个告祭用了整整三个时辰。
告祭结束后,永明帝在奉先殿赐百官庆成宴,李成未代天子主祭,必须到场。苏金枝只好拖着疲惫的身体随李成未去了奉先殿。
是夜,奉先殿灯火通明,一派祥和。
高台宝座上的永明帝穿着四团龙直身,头上戴着翼善冠,面色带着明显的病态,正在接受着群臣们朝贺。
大殿内罗列着数排食案,左边为首的坐着二皇子,其下空着一席,再下便是李成未同苏金枝的席案。
平素入宫参加筵席时,苏金枝向来都是低头只品案上美食,两耳不闻周边事。
但这次她却不敢动食案上的东西,只因整个大殿里除了伺候的宫人外,就她一个女眷,少不得会引起那些群臣们的打量与窥探。
李成未见她跟个木头似的,一动不动,抬手夹了一块点心放在她面前的小碟里,附耳道:“这是梅花饼,是御膳房晨起采摘刚怒放的梅花瓣做成的,你尝尝,味道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