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尴尬地沉默着,总不能说人家一早就看出来你的把戏了吧。
团长一瘸一拐地坐到了床畔:“小吴,你去帮我把那烧酒拿过来一下!嘶——”此刻,众人穿着白大褂的姑娘端着盘子从门背后走出来,小吴刚想要朝她解释什么,便见眼前这个戴着口罩的女医生看也不看自己便径直朝团长走过去了!
看见身穿白大褂戴着口罩的落旌,团长一抬头随即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常年暴晒在阳光下越发黝黑的脸庞让一口牙白得发亮:“医生你就是医疗队的人吧,真不好意思了,我手下的人不懂事还让医生你专门跑这一趟!只不过,他们都没坏心的,让你白跑这一趟真是对不起!医生,你是要找人吗?你把名字告诉我,我去其他团长那里去帮你问问!”
落旌垂着眼皮,沉默地看着他腿上绑着绷带却依旧血肉模糊的伤口——看得出当时子弹打得很深,应该快到骨头了。
见状,小吴连忙机灵地搬来了板凳让落旌坐下,顺便还将背着的医药箱捧着给她。拿着剪刀的胳膊被人握住,落旌头也不抬地冷静说道:“你再不治疗,这条腿就只能瘸掉了。”
然而那个团长倔得跟头牛一样,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位医生,我的身体我自己当然清楚。我不能为了我,就坏了我自己定下的规矩。这里每个战士他们的伤都很急,他们都需要医生,我不想因为我团长的身份而享受特权。”
落旌轻轻推开了他的手,而这个举动这让青年脸上一红,只是他更加倔地捂着自己伤口。
下一刻,落旌抬起头露出一双发红的杏眼,冷着脸对他说道:“我不是以一个医生的身份来的,而是以一个长姐的身份来的!”
见到青年震惊地睁大了一双眼,落旌抬起手摘下了面罩,眼睛发红得厉害却硬是不肯掉一滴泪:“我只是想要照顾受了伤的阿弟,难道这也不可以吗,君闲?”
话一出,不仅是小吴,房间里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作者有话要说:君闲表示他已经被震飞了!
啧啧,没想到姐弟重逢竟然是这样乌龙的~~
“我不是以一个医生的身份来的,而是以一个长姐的身份来的!”为这样难得霸气的阿落打个call!
自问自答:为什么落旌找君闲,大家都不认识自家的团长呢?
而且在慕轩和君闲两个人党派归属问题上,除了考虑两人的身世性格问题外,还有就是我想从两个方面来表现两党对于抗日的贡献,我尽可能做到客观公正,话说虽然国民党打得很多都是败仗,但人家还是在正面战场死扛着,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毕竟对于如今抗日雷剧里的夸大其词,我也就只能翻个白眼,当然这一点大家心里知道就好了,不要在评论区引发出什么政治党派的问题~
☆、第49章 chapter.49三起争端
谁知道李医生的弟弟竟然会是他们自家的团长,可团长明明不叫李君闲啊。
李君闲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垂泪的姑娘, 一下子红了眼眶, 喏喏道:“……阿姐?”青年突然挣扎地捂住自己的伤口,着急说道, “姐,你先别看!”
落旌表情平静, 可是李君闲却知道她是真的生气, 只听她淡淡一句:“把手松开!”小吴他们就看见平日里脾气跟牛一样倔的团长,竟然真的把手乖乖松开了。
什么叫长姐如母, 这才叫长姐如母!自己磨破了嘴皮子的事情,姐姐一句轻飘飘的话, 就轻易办成了。清理伤口旁边腐烂的肉时,君闲疼得满头大汗, 可是却强撑着笑:“阿姐我没事, 就是伤口长得难看了一点!当兵的哪有不受伤的,一条腿捡回来一条命,算起来我也不亏。”
落旌没有理他, 手上动作速度加快, 干净利落地除掉了腐肉然后上药。见她实在气得厉害, 君闲索性闭上了嘴巴,认真地打量着落旌分解着自己的注意力。等缠了纱布绷带, 落旌才啪地一声关上了医药箱,瞪着君闲:“所以这些年来,你就是这样照顾你自己的?”
君闲自知理亏, 喃喃着不知道该说什么,见到屋里的众人都像看戏一样看着自己,不禁朝他们吼道:“看什么呢!”
落旌愈发生气地盯着他,又问了一个问题:“你把名字改了是不是?”
君闲终于沉默下去,埋着头不说话。毛茸茸的寸头在落旌眼里像极了当初沉默又倔强的少年,一想到这一点便让落旌忍不住想哭。落旌红着眼睛,气急反笑道:“行,李君闲,你可真是好样的!”说罢,她站起身背着医药箱就要往外走。
君闲连忙拉住她的手,落旌回头时看见了青年眉眼中的焦灼与彷徨:“阿姐,我是真的……不想再叫李君闲了。”他的目光中有忐忑和不安,可唯独没有后悔与动摇。
“那你也别叫我姐了!”落旌撂下这句话,便毫不犹豫地转身出了门。走出门的那刻,眼泪像是洪水般决堤起来,落旌想君闲的那句话。她知道那不是玩笑,他是真的不想再当李君闲了。
没过几日,落旌正在给一个伤兵包扎的时候,诺尔曼捧着面包走过来,打趣地笑:“落旌,我听说你找到你弟弟,而且还是这里的团长?你怎么还是愁眉苦脸的样子?”
落旌眼皮也没抬,一脸平静地说道:“他不是我弟弟。”
“大家都知道了,你还想瞒着我?”诺尔曼他耸了耸肩拿着面包的手指着门口,“喏,那个是你弟弟吧,今天在那里又等了一上午了,你不见见他吗?”李君闲一早就站在了临时搭建医护室的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大多认识他,只不过不明白他想做什么。
但他一连几天都是雷打不动地站在这门口,其他人更加纳闷起来。很快在众人的好奇心下,那天的事情一传十十传百,基本上整个连队都知道了李随风李团长有了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姐姐,还是喝过洋墨水回来的战地医生。
落旌给伤兵把伤口缠好了绷带,才抬头说道:“不见。”顿了顿,她抬起头看着诺尔曼,眉宇间有些许无奈,“诺尔曼,他腿上有伤,你把他带回去别让他再乱跑了。”
诺尔曼啧啧两声:“你看你,说到底还是关心自己的弟弟吧!落旌,我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你好不容易才找到他又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跟他置气呢?”诺尔曼现在正在努力地学习中文,一句话虽然说得磕磕绊绊,但落旌明白他的意思。
“你不明白,”落旌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我们的名字本是出自祖父的一首诗,他就算再怎么胡闹也不该自己改了名。李君闲是我相依为命的弟弟,而李随风,他只是这新四军里一个对自己身体自以为是的团长!我不想见他,你叫他回去!”说罢,她站起身招来继续下一个伤兵。
诺尔曼碰了一鼻子的灰,讪讪地拿着面包牛乳走开了。
“大夫,我的伤很严重吗?”
来的伤兵是昨天那个叫福顺的少年,他忐忑紧张地看着‘仇大苦深’的落旌小心翼翼地问道。
一旁的苏婉也紧张地看着落旌深怕她摇头,却听落旌说道:“虽然伤在脸上但都是皮外伤,只是可能以后你的左脸就要留疤了。”话一出,落旌便听到身边的苏婉舒了一大口气。
福顺眼睛很快地朝苏婉的方向瞥了一眼,又正襟危坐着,以为没人看到两人之间的小动作。落旌凑上前给福顺处理脸上被炸伤的皮肉,只听少年说道:“李大夫,你别怪我们团长了,他是有苦衷的。”
落旌动作一顿,便听得福顺嘶地抽了一口冷气。“对不起。”落旌垂下眼,低声说道,“以后我在治疗的时候,不要再提到你们团长了,省得我分心。接下来会有点疼,你忍着一点。”
福顺嗯了一声,放在膝盖上的手攥成拳头,吭都不吭一声。苏婉看不下去,心疼地问道:“落旌姐,可不可以用麻醉?”
“他的伤口在脸上,后颈肩膀也有,太靠近大脑如果麻醉的话,副作用会很大的。”落旌下手利落干净,而她转到少年身后准备处理肩颈上的伤口时,对苏婉说道,“你如果心疼,就不要看。‘病不治己、旁观者清’这个道理我明白,所以我理解你,你可以先去查尔斯医生那里帮他的忙。”
苏婉忍不住俏脸一红,瞅了瞅福顺便害羞走开了。福顺呆呆地望着苏婉的背影,等他回过神来,落旌已经帮他处理完了。他摸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李大夫,谢谢你。”落旌轻笑,清理着器械,又把装着药液的瓶瓶罐罐放整齐。
“李大夫,你是怎么知道……怎么知道我跟苏婉的事情的?”福顺有些难为情地摸了摸脑袋。
这种事情,只要过来人的眼睛不瞎都能明白吧。落旌摇头笑道:“放心,我不是一个碎嘴喜欢说这些事情的人。”
福顺连忙摆手,黝黑的脸颊上一红:“不,我的意思不是这个。大夫你别误会,我只是——”
落旌眨眼说道,“放心,我也不会跟其他人说的。我能发现,只是撞见了苏婉偷偷喂你吃糠面包而已。”说罢,瞄了一眼福顺右手的夹板,看得出是苏婉的杰作。少年憨憨地一笑,和她说再见后便出去了,临走之前还回头看了看苏婉的背影,脸上是单纯的笑容。
落旌将这一切收入眼底,不禁微微一笑。她知道两人的心思,是因为她曾在芦苇旁撞见苏婉把留下来的糠面包一点一点掰开喂着福顺的一幕。战地物资紧缺,她明白苏婉不过就是想让从没吃过面包的福顺尝一尝那是什么味道的。
落旌微抿嘴,她长长弯弯的睫毛落下一片温柔的阴影。她突然有些怀念这种年少时纯粹地想要对一个人好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