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抢占成功,那城破之前,他当然不会愿意看见皇帝的。
左右各有安排分兵,柴武毅杜蔼薛志山陈植等大将一边追击敌军,一边等着纪棠那边的讯报。
刘元速度很快,于是,皇帝中军急行军直冲江眠城南之际,就刚刚好正面遇上了正在与一支梁军大战的柴武毅部。
前方厮杀正酣,一边是江,一边是山岭,正好把行军通道堵了个严严实实。
攻城得辎重,得步兵,骑兵在攻城战发
挥作用远没有平原战那么大的,所以哪怕急行军,速度也有限制,如果绕路的话,得多花费至少两个时辰。
此时的孙承建已是强弩之末,极远处攻城激战的喊杀声他们在这个位置都能听得见,再等两个时辰,只怕赵徵要破城而入了。
皇帝立即令哨兵飞马传旨,令柴武毅全力转挪让出位置。
皇帝眉目冷肃,旋即又下令冲杀!
对比起绕路,最好的选择当然是和柴武毅部一起绞杀这股梁军了。
现在是检验柴武毅心意的时候了。
假若他真的被动摇,心生中立和沉默的意向,其实可以不着痕迹被冲开口子,在皇帝大军的帮助和冲压之下不得不往后退,让出一部分前路。
战况历来讯息万变,这种事情很难说得清的,柴武毅尽全力了,但他是没能截住,这种情况也很正常,谁也说不得他什么。
简单概括,就是偷偷放水。
方才来传旨的甚至是皇帝的心腹亲卫,柴武毅知道是什么意思。
江风呼呼,将明未明的晨光,尘土飞扬喧嚣震天,远远望去,柴武毅没看到皇旗,但他看见了西边黑压压的大军。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重重一抹脸,厉声喝道:“全歼敌军,一步也不能后退!!”
他还是毫不犹豫做出了选择!
他一步也不肯退,誓阻拦到底!!
前方,呐喊震天,战况极其激烈,只和以往相比,指挥间却不着痕迹对敌军留了几分余地。
柴武毅部动也不动,牢牢堵住了去路。
这一刹,皇帝面色阴沉如水。
他勒马停驻足一刻钟,冷冷从齿间挤出声音:“传朕军令,后军转前军,绕路!!”
柴武毅和皇帝之间暗流汹涌,纪棠并不知道,此刻她正蹲坐在那条叫花溪的支流上,眺望对岸,等待赵徵来接他。
赵徵并没有让她等很久。
他果然抢在皇帝面前攻下了江眠,城池才刚下,命沈鉴云钟离孤杜蔼栗泉等牢牢掌控城池布防和其他,稍稍能喘口气,他
立即一抹脸上血污,飞马往花溪镇疾驰而去。
实话说,他此事的模样,委实和好看沾不上边,一身一脸的血迹污秽兮的,喷溅的点点红褐还沾在脸上脖颈上,刚自战场下来浑身杀气腾腾,眉目极其凛冽。
但他乘着小舢板而来,那眉眼神态却变得极柔和,一望到纪棠的身影,他登时就露出笑,朦胧的月色打在他身上,他眼睛和脸颊映着纪棠这边点起给他指路的灯笼,一下子就亮起来了。
灯光,渔火,远处江岸连绵的枫树,虽未到枫叶如火的季节,只枫树婆娑亮光点点,映着他柔和的神态和明亮的笑脸,纪棠觉得很美很美。
她不自禁笑了起来了。
那满身血污的青年踏着舢板迎她而来,点点渔火和苍翠的枫堤,浅浅的流水声,她笑弯了眼睛。
“阿徵!”
她站起来喊了他一声,赵徵只觉得她这一刻的笑容极其灿烂,如烟火绽放,然后她冲他眨眨眼睛,就他的注视中,忽脚尖一点,直接飞跃过来。
赵徵慌忙往前踏了一步,俯身一抄将她抱住。
他打横把她抱住,她双手一勾就勒住他脖子,纤纤手臂,嗤嗤轻笑,俏皮又灵动,然后他听她拖长调子,问:“赵徵,你想我没有呀?”
想了。
很想很想,想得一刻也等不住了,马上就要来接她。
今天赵徵经历了许多许多的第一次,他第一次看见纪棠露出这种粲然的笑容,他说不出来,但感觉和从前每一次都不一样。
她答应了他之后,他第一次这么横抱她。
还是她飞跃进他怀里的。
她还趁着大家不注意,偷偷又亲了一下他的唇角。
赵徵快马在原野往江眠城飞奔,她与他共乘一骑,风迎面拂过,他感觉自己的心都要飞了起来。
同一夜的月色。
月光照亮了那马蹄声哒哒的原野,也照亮了军靴落地声的仍沓沓不绝的江眠古城。
血腥味和硝烟犹在,那沈鉴云丰神俊朗风度翩翩,却没让任何人在他手上
占半分便宜。
商量好要给的给出去,不欲给的把的牢牢,那神仙一般的人物,嘴皮子却相当了得。
江眠城大半在他们手上,伤重被劝降的孙承建和一众优秀将领以及战败投降的精兵,都尽数收编到赵徵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