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延亭走后,卫雪玢就带着焦红梅跟春生他们替华镇把饭盒装好,他不像卫雪玢,还得开拓市场,他是带着贺局长的信去的,地方也不远,邻市下头一个县里的一家规模挺大的煤矿,卫雪玢估摸着,这一车五百个,应该可以一次出清。
华镇看着他借来的小货车里塞的满满的箱子,觉得自己就是个即将上战场的将军,就听卫雪玢道,“那边都是矿区,你开车可得小心着些,安全第一。”
“放心吧,你还不知道我的技术?这一趟啊,保证圆满完成任务,诶,你说我要不要弄一车煤回来?”华镇倚在车门上,笑眯眯的看着卫雪玢。
“拉车煤?这个好,不过你得问问价钱怎么样,嗯,那是煤矿,肯定要比咱们这儿便宜,你就拉一车煤回来,”
卫雪玢围着那辆小货车转了一圈儿,心里挺后悔,早知道这样,就应该在运输大队借辆大货车了,这么个小车儿,才能拉多少?“现在拉回来,打成煤球儿,可以分给咱们的工人当福利啊!”
“你还真是贼不走空啊,我就这么一说,笑话你呢!”华镇瞪了卫雪玢一眼,“好赖话都不会听!”
=‘’“你挖苦我?”卫雪玢耸耸肩,一脸无辜,“水平太差,我没听出来!”
好吧,华镇被卫雪玢噎的直张嘴说不出话来,敢情是自己说话水平有问题,寒碜人愣是寒碜不到?
就听卫雪玢又道,“你挖苦就挖苦吧,不过我觉得你的想法挺好的,要是真的能拉回来一车煤,大家指定都感激你。”
这年头就看是蜂窝煤也不是满大街就有得卖的,大家都是从单位按指标分配的散煤,回家之后由家里的男人打成煤球儿晾干了一排排摆好,平时做饭冬天取暖。
“这个么,”华镇看着他借的这辆小货车,“你当真的?这车可拉不了多少,我觉得弄来了,也就够咱们厂子自己用用,”
“那也中啊,这不顺便嘛,还便宜,”卫雪玢笑呵呵的拿胳膊捅了捅华镇,“这事儿你办不成?”
华镇被卫雪玢一激,不满的给了她一个白眼儿,“你等着,我给你拉一大车回来!”
“小车就够了,多了也用不完,”卫雪玢挺喜欢逗华镇的。
“小车会行?我回来也不得把路费钱给挣出来?”华镇被卫雪玢笑的没脾气,只能拿眼珠子瞪她。
“唉,那不用,我跟延亭就是挣个辛苦钱儿,你是领导,哪儿用干这个,你拉煤,纯粹是为厂子里的工人谋福利,是一心为公,”卫雪玢话没说完,自己就笑弯了腰,“行了行了,我错了,你平安回去平安回来就好,啥也不用往回带。”
这个差不多,华镇又剜了卫雪玢一眼,“天儿不早了,车就停外头,明天我过来开,红梅你们几个也早点回去歇着吧。”
“姐,我觉得咱厂长有点儿害怕你,”华镇一走,焦红梅就凑到卫雪玢跟前小声嘀咕。
害怕她?“那不能,咱厂长教养好,那是想着我年纪比他大两岁,让着我呢,”卫雪玢笑着摇摇头,说起来华镇的脾气还确实挺好的,以后自己还是少逗他的好。
第二天卫雪玢五点钟就起来了,她烧了壶绿豆水装好,又煮了十个鸡蛋,烙了两张油馍,提前把腌好的咸菜拿香油调了装在罐头瓶子里,一切弄好了,正听见外头汽车发动的声音。
“华镇,等等,”卫雪玢连忙打开门,拎着装好的提兜追过去,“那,这个给你路上吃。”
“你做这个干啥?大清早的?”这会儿才五点多,卫雪玢做这些得几点起?华镇不高兴的看着卫雪玢,“我带的有馍。”
卫雪玢摆摆手,“干馍有啥可吃的?你不吃,不还有春生呢?拿上当早饭。”
华镇接过热乎乎的提兜儿,声音一梗,“你快回去再睡一会儿去。”
“知道啦,你们路上也小心,春生,跟好你哥,路上跟他多说说话儿,长途最怕打瞌睡。”
看着车走远了,卫雪玢才回到自己院子里,她左右也睡不着了,干脆把院子收拾了一遍,等焦红梅来了,又把给她留的鸡蛋叫她吃了,才往供销社去。
卫雪玢一向来的早,她把卫生打扫好了,才看见常爱红急匆匆的进来,“雪玢,快来,我有话说。”
“咋啦姐?”昨天还好好的,这隔了一晚,就出啥事了?
常爱红一拍腿,“哎呀,我也快气死了,我就没见过这样的人!”
“我买你那块将校呢不是我家老赵不能穿嘛,我就想着也不能把恁大笔钱压手里,就寻思着找个人出脱出去,这不,前两天不断有人来问,”那边儿给的价钱不低,足有九十五,常爱红哪里能拒绝?
“来我家的是我们老赵一个单位,但不一个办公室的,姓吴,我还有心问了一句,她给谁买,那人说是给自己侄子买了结婚用,我知道她确实有个二十好几的侄子,就没多想,结果,”常爱红又狠狠拍了大腿一下,“昨天我回去,才听人说赵敏拿了块将校呢做衣裳去了,”
常爱红都想骂人了,一是她已经表明立场,绝不会把料子卖给赵敏了,最后还被人坑了一把,这不打脸嘛?二是当时赵敏出一百,现在好了,东西不但叫人得了,还少五块钱,赵敏心里还不知怎么笑话她呢,“那吴秀兰说是给她侄子,我怎么也没想到她有个姓海的侄儿!”
“她跑外头找人做的吧?”既然是这样,赵敏绝不会把料子拿到缝纫组来做,卫雪玢冷笑抬头,正看见赵敏进来,见她们看她,还把头故意扬的高高儿的。
常爱红立即跳起来,“赵敏,你咋能这么诓人?”
赵敏被常爱红惊了个愣怔,“我咋啦?你说啥类?”
“呸,我说啥你清楚,你想叫我把那块将校呢转给你,我没同意,你就叫人去俺家哄我?”常爱红越想越生气,“你这个闺女,人不大咋心眼儿镇多类?我活了半辈子了,就没见过你这样儿的!?”
赵敏被常爱红骂的眼眶一红,“姐,你咋这样说话类,我咋啦,我是有块将校呢,但我是从亲戚那里拿来的,你咋能说是诓你的?我可是掏了一百块钱托人买的。”
“行了爱红姐,你也是想着吴秀兰她侄子要结婚,才咬着牙把料子让出去的,但人家侄子不结了,你也不能叫人家不加价儿卖出去啊,”常爱红的愤怒卫雪玢能理解,她也挺生气的,但更多的是对赵敏的不耻,“算了,知道是啥人就行了,再者说了,没准儿这将校呢,将来还真得穿到姓吴的侄子身上。”
卫雪玢就不相信,海智远会被一块将校呢给迷了眼。赵敏这件衣裳,指不定是给谁做的。
常爱红得了块将校呢的事大家都知道,这东西又不是地里的白菜,弯腰就有的,赵敏说她托人买的,不是常爱红那块,这话长脑子的都不会信啊,智勇送赵敏挤挤眼,“你哪个亲戚恁有本事啊,她都能弄来将校呢,你也叫她给你弄一块人家雪玢做衣裳的佳丽丝呗?这不能光顾着给男人做新衣裳,自个儿不打扮打扮不是?”
赵敏被智勇说的脸一红,“嘁,啥佳丽丝不佳丽丝的,都是些资产阶级的腐朽东西,稀罕!”
“赵敏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佳丽丝可是咱们平南省国棉一厂的拳头产品,咋在你嘴里成了资产阶级的东西了?就你说那将校呢,那可也是外国进来的,你不是也不嫌弃还花一百块钱托人买呢!”卫雪玢才不会让赵敏往她头上扣帽子呢,再说扣帽子的事儿谁都会,也不是她的独门密技。
“就是,这都啥年月儿了,你可不能还拿那老一套吓唬人,”供销社里也有人买了卫雪玢带回来的新料子,现在还都没穿身上呢,可不能叫扣上帽子了。
“就是!兴你不兴人家,你将校呢就中,人家买块佳丽丝就是资产阶级?那佳丽丝多少钱,将校呢多少钱?到底谁才是资本家大小姐?”
赵敏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居然把大伙儿都得罪了,“我不是那意思,我就是不太喜欢那种花里胡哨的东西……”
“诶,赵敏啊,你这都忙着给你对象做新郎倌的衣裳了,可见这是日子定下了,来跟大伙儿说说,你对象儿家都给你啥财礼啊?叫我说,可不能像雪玢似类,啥都不要人家的,结果叫人坑了,”孙淑芳看了半天热闹,冷不丁插言道。
“就是,你对象儿家准备给你拿啥?那天他妈来找你,我看老太太穿的挺体面的,你对象儿年纪轻轻就当了厂长,家里又就他一个儿子,肯定不会亏着你类,”秦兵兵跟赵敏要好,对海智远的事儿知道的也清楚,这会儿大家起赵敏的哄,她自然要出来给赵敏长脸了。
赵敏被秦兵兵这一刀捅的,她一直没好意思告诉秦兵兵海智远相不中她,而是跟她说自己之所以一直跟海智远确定不了关系,都是因为卫雪玢从中阻拦,说了她不少坏话的缘故,但她也很乐观的告诉过秦兵兵,卫二娘有多喜欢自己,甚至还跟她说过,等国庆节就办他们的婚事。
“淑芳姐说啥呢,智远同志咋会是那种人?至于他家给我买啥,还不是随大流儿嘛,人家有啥我有啥呗,”赵敏算着就凭卫二娘对她的喜欢兴劲儿,也不会小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