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华镇想了想,他大概有十二年没见过林矾了,虽然通过爷爷,他一直知道她在哪里,做什么,一年也收到她的一封信,但他却从来没有回过,也没有问过她好不好?这次要不是为了留下韩延亭,他连个字条也不会给林矾捎。
“我妈早就不管我,我的婚事她肯定也不会管,就算想管我也不会听她的,”提起自己母亲,华镇声音里带着莫名的落寞,“雪玢,我只有你跟我爷,其他人跟我没关系!”
卫雪玢伸手抚了抚华镇的头发,“好,以后就咱们三个人。”
……
李兰竹再没来过,也没再叫卫雪玢回去,她也得的轻松,每天守在厂里,晚上就跟着焦红梅一起去夜校学习去,华镇高中学的还行,他又没打算再上大学,干脆没事就跑权师傅那里去,跟他聊天,或者看厂里遇到的问题跟权师傅讨论,每次听他讲完,华镇就跟上了一堂课一样,因此格外的爱往权师傅家里跑。
卫雪玢前世就知道权师傅是个真正有学问的人,所以对华镇这种作法也很支持,而且华镇回来也爱把自己从权师傅那里听来的内容跟她分享,大家一起讨论,许多时候,卫雪玢也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雪玢姐,雪玢姐,”胡跃进一上班儿,探头探脑的往卫雪玢办公室里喊。
“怎么了跃进?进来啊,”华镇正坐在卫雪玢屋里看报纸呢,见胡跃进的样子,笑着冲他招招手儿,看这小子这样子,咋不像有啥好事儿。
胡跃进挠挠头,他是来跟卫雪玢八卦的,没想到华镇也在,好吧,反正华镇跟韩延亭也是弟兄,这事儿他知道也行。
“那个,我回家听我姐说的啊,我姐夫哥跟就是延亭哥以前那个对象儿又找的那个人以前是战友,不过他复员回来了,人家提干了,”胡跃进顿了一下,不知道卫雪玢他们听懂这其中的关系没。
卫雪玢噗嗤一笑,“然后呢,”
韩延亭跟丁芳退婚的事没有特别跟大家说,想来华镇也不会跟胡跃进说延亭的事,那胡跃进知道了,恐怕他那个姐夫哥的战友也听说了。
就算是别人不知道韩延亭跟丁芳的关系,成天跟在华镇屁股后头跑的胡跃进也清楚的很啊,这回他可是把八卦给打听了个一清二楚,顺便又义愤填膺的在自己姐夫哥那里添了不少话,“咳,”
特意跑来说这个,自己真的有些些汉奸,胡跃进挠挠头,“那个我姐夫哥他同学吧,其实家里条件还不如延亭哥家呢,就是一眼看中丁芳了,丁芳不是长的好嘛,”
“说重点,”
“呃,好,就是人家听说丁芳跟延亭哥这事儿了,挺生气的,丁家那边说早就退亲了,就因为延亭哥去了南边,才一直耽误着没当面说清楚,其实他家是早就跟延亭哥家掰了,”胡跃进跟着华镇也跑了不少地方了,可不是当初那个愣头青了,他嘿嘿一笑,“现在王家那边说了,要结婚也行,走前就叫两人把记登了,但是财礼二百是绝对不行了,顶多出一百,多了不给。”
这后头还有难听话呢,只是胡跃进不好当着卫雪玢的面学,“我就是想着丁家人办事不地道,就过来跟你们说一说,”叫大家开心一下。
糟了,卫雪玢看了华镇一眼,“延亭那边,”万一丁家又找过来可怎么办?
“他要是敢再要丁芳,那就别要我的这个兄弟了,”华镇冷哼一声,还是坐不住,“我过去跟他打个招呼,这人,谈个恋爱叫大家伙跟着操心,啥时候长大呢?”
“哈哈,你去吧,”卫雪玢被华镇这故作老成的语气给逗乐了,“我觉得延亭不是那种分不出好歹的人,”
华镇出去了,胡跃进把没八卦完的内情得说完啊,“雪玢姐,我听我姐跟我妈说呢,说丁家不精,那王红旗家里啊,兄弟姐妹好几个呢,王红旗还是老大,还头还有几个小的,人家还说了,他是革命军人,讲究新事新办,要一切从简呢!”
好吧,这真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兄弟姐妹多,这年头谁家兄弟姐妹都不少,卫雪玢可是领教过丁芳的虚荣心,这一切从简的婚事,恐怕要叫丁芳为难了,“算了,咱也不幸灾乐祸看笑话了,只要她不再来找延亭,爱咋咋跟咱们没关系。”
“嘿嘿,我都想看看丁家这会儿还能不能笑出来了,”胡跃进把自己知道的跟卫雪玢倒完了,“那我下去干活了啊。”
“去吧,没事多跟着宁县的师傅们听听,你不喜欢车间里的活没问题,但你不能当白脖儿,不然出去跑销售,一问三不知,咋卖东西?你可是得挣钱娶媳妇的人,”卫雪玢笑眯眯的敲打胡跃进,他的理想很实在:娶个漂亮贤惠的媳妇!
华镇刚走到韩延亭的门市那儿,就听见里头呜呜咽咽的哭声,他脸一冷,大步过去,人还没进屋呢,就被何玉华给一把拦住了,“华镇,你干啥呢?”
“我找延亭,”没想到这个丁芳跑来的倒挺快的,华镇也不进屋了,直接在门口跟何玉华大声道,“嫂子,你说这人奇怪不奇怪,都要嫁给四个兜当官太太了,这跑到到没出息的前对象儿这儿哭啥?是娘家凑不出嫁妆了,想叫投机倒把的前对象儿给资助几个?”
何玉华没想到华镇这嘴这么毒,她噗嗤一笑,拍了华镇一巴掌,“你说啥呢,不兴人家舍不得咱延亭?又后悔了?叫我看,别说四个兜,就是八个兜也赶不上咱延亭,行了,不管人家是来干啥,都是人家俩的事,你别掺和,”
华镇可是自己未来的妹夫,何玉华不想他往这事里搅和,看他这脸色就是过去找事的,这万一将来人家两个又和好了,华镇不成了坏人嘛?“菊姨都出去了。”
“那我也不进去了,我听说那个叫王红旗的当兵的,只答应给丁家拿一百块的财礼,呵呵,丁芳那兄弟这婚可结不成了!”华镇透过窗户正看见一脸无奈的韩延亭,故意提高了声音,如果知道这个韩延亭还愿意回头,那就不是他能掺和的了。
“华镇说的没错吧?那军官也不大手嘛,”韩延亭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一出呢,丁芳过来就没说完一句完整的话,就是看着他哭了,韩延亭还以为她是真的后悔了,这会儿他算是明白了,敢情是那边不肯出高价儿了,“你走吧,你再在我这儿耗着不走,恐怕你对象家连一百都不出了。”
丁芳登时满脸通红,“延亭,不是这样的,我一直没答应跟王红旗处,都是俺爸俺妈逼我的,真的!”她家看她看的严,除了跟王红旗见面儿,上下班都是她妈接送她,丁芳也想出来见见韩延亭的,可找不到机会啊,“我一直想找你呢,你那天问都不问我一声,就走了,还把表也摔了,呜,你太狠心了……”
“今天你家里叫你出来见我跟我说清楚了?”韩延亭弯腰看着丁芳,“丁芳,我喜欢你,才会顺着你哄着你,不代表我真的是个憨子,你就家那一套,都不够我看的!”
自己不把话跟她说清楚,丁家跟丁芳真把自己当成他们手里揉扁捏圆的面团了,“姓王的不肯给你家拿财礼了,你们又想回头找我来了?我看姓王的也不错,虽然只给一百块,但你家也不会给你准备啥嫁妆,倒是你将来能跟人家随军,万一姓王的将来发达了,还能顺手拉拔你那两个兄弟一把,挺好的,这买卖不算赔,这会儿也是你妈听说到手二百块没有了,脑子一热又叫你来找我,等她算清楚了,会叫你嫁给姓王的的,你啊还是老实回家去吧,省得将来叫人家知道你往我这儿跑,心里对你有看法,你就算嫁过去了,也没啥好日子过!”
“他就是知道了咱俩的事儿,才不肯给二百了,他家还说不办婚礼,说家里没那么多钱,叫在洛平说去部队上办,我跟着他到部队,就说在洛平家里办过了,”丁芳捂着脸又哭了起来,她这是什么命啊,碰见的男人没一个真心对她好的。
“啧啧,那你来是怪我了?怪我跟你谈过,才害的你要不了二百块财礼,没有隆重的婚礼?”韩延亭对丁芳最后一点儿念想也荡然无存了,“丁芳啊,我真得谢谢你,我妈跟我说,你心里从来就没有我,说你就是个绣花枕头,我一直都不信,你今天一来,我全信了,好了,你快走吧,别再来找我了,你过得好,那是你有运气,过的不好,那也绝对不怨我,”
说完这些话,韩延亭直接从屋里出来了,“嫂子,帮我看会儿摊儿,我出去转转去!”
“诶,好,”何玉华探头看了一眼还在屋里凳子上坐着抹眼泪的丁芳,心里万分看不上她这样子,“你去吧,有你嫂子在,绝对不叫你丢东西!”
说着自己的门市也不看了,抱着女儿何娜直接坐到丁芳对面去了,也不理会丁芳,只自己咦咦呀呀的跟女儿说话。
丁芳哭了一会儿没再见韩延亭回来,拿出手绢擦了擦眼泪,“嫂子……”
“啊?你叫我啊?哎哟,可不敢当,那啥,你要是不买啥,就快走吧,我们这种开门做生意的人啊,最烦看着这个了,多晦气啊,财神爷都叫你给哭跑了,”何玉华把女儿抱起来在屋时踱着步,“哎呀我的乖丫头啊,等你长大啦,妈一定给你找一个长的好又对你好的女婿,只要你女婿对你好,妈一份财礼都不要,再给你厚厚的置一份嫁妆,风风光光的把你嫁出去,省得叫去婆家受气!”
“嫂子,你们啥都不知道,光觉得我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人了,我真没有,我心里只有延亭一个,他对我恁好,我又不是个憨子……”
何玉华无语的看着丁芳,“好了好了,你别哭了,我们觉得你是啥样的人都无所谓,只要你自己觉得你做的对就行啦,快回去吧,一会儿我姨来了你可未见得能落着好听的!”
……
丁芳走了之后再也没来找过韩延亭,卫雪玢有胡跃进这个广播还是听到些她的消息,果然如韩延亭所料,虽然王家只肯出一百块的财礼,丁家最终还是答应嫁女儿了。
不但只收了王红旗一百块财礼,还顺从了王家新事新办的要求,王红旗回部队的前两天,由王红旗领着几个兄弟骑着自行车把丁芳接到民政局登记,然后再带到了王家,在王家院子里举行了简单的仪式之后,两家人坐在一起吃了一顿饭,丁芳跟王红旗就成了合法夫妻。
而丁家给丁芳带去的只有一只装着她平时衣裳的箱子跟箱子上绑着的两床被子。
胡跃进没胆儿跟韩延亭讲这些,只敢在厂办里跟卫雪玢他们几个吐槽,说丁家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还说她姐当时被王家请去接的亲,丁芳一路上都没露过一个笑脸,临出门的时候也没理她爸妈……
卫雪玢听了也只是一笑,其实洛平市里许多条件不富裕的人家嫁女儿,也就是这个配置了,就像她当初,丁家之所人成了大家口里的笑料,也不过是因为当初要的太多,而最终得到的太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