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有题字,画的东西也是杂乱无章,能有什么玄机。”
“看背面。”这个看画中玄机的办法还是李明达从互相帮的案子里获得。
白天明就举起画,从背面看,果然依稀可见画背面有几个字。他不解地又去看画的正面,然后再对应着背面的字来看,竟是正面下笔重就可力透纸背的缘故,所以从背面看到的时候,那些下笔较重的地方就有字形。隐约读下来,竟是“吾妹永安”四字。
这四字用的精妙,既说明了永安师太的身份,也有兄长对妹妹美好祝愿的意思。
白天明张了张嘴,转即脸变成了灰色,又尴尬又惊诧地看着李明达,向来口可百辩的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真的想不到这两幅画上蕴含的如此细致的东西,晋阳公主竟然都能敏锐地观察到,并且有理有据地剖析出张玄真和永安师太的真正身份。
且不说别的,只说公主细致入微的洞察能耐,就比他强一百倍。更不必说公主根据这些线索总结而出的缜密推断,亦是周到全面,无懈可击。而今若再有人把所谓的‘思虑周全’、‘谨慎处事’放在他身上作为评价,白天明只会自觉羞耻,愧不敢当。
白天明脸色赤红,羞愧地无地自容,反思自己先前竟那般误会公主,更觉得自己可恨。笑话人家是小女孩,结果自己还不如人家,他哪来的脸!
白天明忙对李明达下跪,诚挚磕头,为自己之前的误判和误解向李明达道歉。
“白府尹倒是难得懂得自省的人。”提及自省,李明达不禁想起另一人,嘴角忍不住勾起,她随即让白府尹起身。
白天明心知公主之前对自己的话语中般含讥讽,是知道因自己对她有情绪令公主察觉,因而对她态度有所不满。而今他认错,公主竟没有‘胜者’的得意猖狂,去借机贬低打压他。这令白天明又不得不佩服公主的气度。
今天公主给自己一个很好的教训,让他人到不惑之年,竟颇为受益匪浅。
白天明无地自容,连连叹息,连连磕头,连连赔罪。
李明达笑了笑,倒觉得这白天明有几分像魏征,是个正直刚烈的性子,但有的时候有些刻板固执己见,可一旦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之后,他们都会及时改正,坦率谦逊地承认错误。这依然是十分难得的品性。
李明达见白天明不起身,就打眼色给了田邯缮。田邯缮亲自搀扶起了白天明,对他小声劝慰一番,这才安抚了他。
白天明这下对李明达毕恭毕敬起来,微微弓着身子,恳请公主重审简文山的案子。
那厢惠宁、安宁等几个尼姑面色复杂,看起来像是被一向高高在上,凌然正气的白府尹的磕头赔错之举给吓着了。
“永安师太真的是玄真道长的亲妹妹?”安宁不敢相信地感叹,看向惠宁。
惠宁也皱着眉点点头,感慨她也没想到。
这时,外头人传话说简文山到了。
惠宁等几个尼姑忙在一遍站好,低着头,继续等待后续。
不多时,简文山被带上了大雄宝殿。简文山抬头一看佛祖,就冷笑地叹:“拜佛何用,冤天屈地,竟没一人能还我清白。”
“胡沁什么,当下我们贵主便正要为你洗清冤屈。”侍卫呵斥道。
简文山一愣,去瞧站在殿中央的晋阳公主,万般激动,他立刻就跪下,连滚带爬地到李明达跟前,恳请他解救自己。
简文山头发蓬乱,本在京兆府住了不过两三天的牢房而已,而今却已经折腾的没了半条命。
李明达大概打量简文山一圈,见他身上没有多大的伤,知道白天明之前审案下手还算可以,即便简文山没有招供,他也没有使用什么屈打成招的凶狠法子。
简文山知道,之前在梅花调查的时候,晋阳公主就觉得他无辜,后来他被判死刑,绝望了,还曾埋怨过晋阳公主说话不算话。而今他未能死成,再见公主,自然就觉得之前的死刑之所以延迟了很可能就是公主的帮忙。遂更对其抱有希望,磕头拼命哀求,希望自己的鸣冤真能唤来晋阳公主的同情,平反了他的冤屈。
简文山被田邯缮喝令,稍作平复情绪后,就又磕了头,请公主问话,他一定知无不言。
“你起身。”李明达道,然后示意简文山看向惠宁等尼姑的方向,“瞧瞧这里面有没有你认识的人。”
简文山愣了下,随即起身,看向惠宁等人,却见这些尼姑都低着头,只能瞧见额头和鼻子。
李明达让所有的尼姑都抬起头来。
白天明这下知道,公主的每一言每一个行动,都是蕴着深意。遂此刻他好奇地睁大眼,也朝尼姑们看去。这些尼姑的年纪都在十五六到二十出头的年纪,十分年轻。数了数,刚好有十人。
尼姑们听命,都抬起头来,只有一人抬头的时候有些迟缓。李明达看了眼,正是和惠宁同住一屋的尼姑安宁。安宁长着一张鹅蛋脸,脸蛋上铺了一层褐色的斑,样貌并不算出众。
简文山看过眼前这些尼姑之后,就摇了摇头,表示自己都不认识。
李明达让简文山好生看看安宁,是否觉得熟悉。
话音一落,李明达就感觉到了安宁和其她尼姑的紧张。而这种紧张感早在之前田邯缮向庵内所有尼姑问话的时候,她们也有过。当时李明达目光虽然平视着前方,看似看着大雄宝殿前的那几百名尼姑,实则她在用余光观察惠宁等几个人。
简文山仔细看过安宁之后,不确定地摇头道,“好像没见过。”
“你说句话。”李明达吩咐安宁道。
安宁慌得脸色惨白,直冒冷汗,她求救地看向惠宁。
惠宁忙对李明达道:“她这几日嗓子有些沙哑,咳疾才好。”
安宁忙点头,张了张嘴,只能发出那种很小的气息声。
李明达瞄一眼程处弼。
程处弼这时就静悄悄地踱步,随手把怀里的一个绢帕打成结,从后面丢到安宁的脖颈出。
“老鼠!”
安宁惊叫一声,捂着脖颈。随即发现落在地上的是绢帕,她愣了下,就傻眼了。惠宁等人也都慌了,所有人有一瞬间都傻愣愣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几个月前,刚好梅花庵里来了姓赵的孤女,因半路遭了恶人的欺辱,意欲出嫁为妮。不想她成了尼姑之后,却发现自己怀有身孕了,便羞愤自尽了。此事在庵中并不算秘密,你们认不认?”
惠宁犹豫了下,点点头,认下确有此事。
“这名女子本是带着三名侍从,要从晋州去定州投奔亲戚。但是半路上遭了坏人,身边的是从也都跑了找不见了,她一人无法投奔,才来了梅花庵,对不对?”
惠宁点头。
“这名赵姓女子的姑母姑丈,也就正是简文山的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