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雪猝然睁大眼睛,有些茫然。
嗯。
舒予白心里有些不舍,结束了么?真的?
那我也去。南雪转头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你去哪我就去哪,当初约好的。
不太方便。
为什么?
你不是有男朋友了?还和我住一起做什么。舒予白笑着说。
南雪辩解道:他只是追我,我没答应。
迟早会有的。
南雪像是终于意识到什么,有些紧张地看着舒予白。
舒予白静静地看着她,半开玩笑地说:我要交女朋友了。认真相处的那种。不可能继续和你住一起。
南雪脸色一瞬间僵住了。
过了一会,她才盯着舒予白的眸子,轻轻地开口:和谁。
你不认识。
车里的钢琴曲变成了一首爵士乐,慵懒的唱腔,断断续续的,一片寂静里,显得格外沉闷。
很快到家了,舒予白停好车,打开门,一股冷风卷袭着雪花灌进车里。南雪拉了拉围巾,遮住鼻子,下了车,小孩一样眼巴巴看着舒予白。
舒予白说:待会自己回去煮饺子,我不在家吃。
南雪拉住她的袖子。
你去哪。她闷闷地问。
舒予白转过头,眼睛里含着自嘲似的笑。
约会。
说完这句话,舒予白就矮身钻回车里,合上车门,干净利落地调车走了。
夜色浓浓,舒予白透过黑色车玻璃往外看,南雪还站在原地,孤零零的,没撑伞,瘦削的肩上落了一层雪花,有些可怜。
第2章
约的地方在不远处一家咖啡店,舒予白停好车,打开门,往外转头一看,瞧见纷飞碎雪里的玻璃窗。
一个女人侧坐在窗边。
长卷发,侧脸优雅。一只手捏起白瓷杯放在唇边,细腰枕着搭在软皮椅靠的大衣上,转头看她一眼。两人隔着窗玻璃,离得不远不近。
对视好一会儿,那女人红唇一弯,笑而不语。
舒予白怔了一会儿,微尴尬,却渐渐也开始微笑。
她低头看微信里的头像和昵称,又抬头看眼前的女人。
真巧。
是她。
大学同学么。
太久没见,记忆模糊了。
舒予白拉开玻璃门,呵出一口气。
从前那些带着桃色的往事,连同啼笑皆非的过往一起,洇散在夜晚的雾气里。
叮。
什么时候回来?
微信弹出消息。
南雪垂眸,凝着这句话翻来覆去地看,白皙指尖敲击屏幕输入几句话,又删去。对话框什么也没有。
给她发消息的是父亲。
南雪单亲,父亲一手带大,母亲早在她年幼时改嫁。
消息是几天前发的,南雪没回,父亲又来了一句:回来吧,别还跟小时候一样,整天黏着你舒姐姐。
她有她的生活。结婚,生子。你整天跟着她像什么话。
南雪瞧着那句话,指尖颤了颤,悬在半空,停住。
叮
电梯门开了,南雪把手机重新放回包里,并未回复父亲的催促。
住的地方不过是个单身公寓,两层复式,装修的不错,空间却很狭窄。一楼只有换鞋的空间,逼仄昏暗,高跟鞋踩上去,雪水很快浸湿了木地板。
她默不作声地脱去鹿皮短靴,心底轻叹。
舒予白这几年过的不好。
南雪瞧着透过暗暗夜色的小窗,想着,这么多年,这样窄小的房子舒予白怕是头一次住。
一楼空间很小,浅色的橡木楼梯旋转着往上。楼梯底下堆了些杂物,笔刷,颜料,画布。味道带一点刺激的辛辣。角落一个小桶,里头泡着早上刚用过的笔刷,草绿色颜料晕开。
她换上拖鞋,和往常一样,凝视着楼梯间的位置。空气里隐约有油墨水粉的味道。
对面一扇小窗,壁橱的光照来。
照亮了楼梯下堆放的画。
灰尘垢扬的,画叠着放,有的裱了框,有的只是一张纸,或是画布。装裱好的,是卖出去了的,没装裱的,是没人买的。
一,二,三,四。
一共四张。
卖出去的只有四张。
南雪瞧见那两摞画又多了几张。摆在面上的,一副远山和村庄,一副是江南的绿柳。
落款是娟秀的小楷:予白。
南雪瞧着画,俯身,鼻尖轻轻嗅它,味道和舒予白身上的很像,清冽,又带着点暖燥的沉香。
南雪闭上眼睛,想着舒予白。
那味道让人安心。
约莫是太久未回复父亲的消息,没一会儿,手机又响了。这次还伴随着急促的敲门声。
屏幕上亮着三个字:南茗卓。
她父亲。
南雪克制地皱眉,接起电话:爸。
回来吧,北京我不熟,也没个人照顾你。
舒姐姐在这。南雪说。
算了,随你。南茗卓似乎是无奈,只道:上午我让肖助过来看看,他到了没?
南雪瞥一眼大门。
门是锁好的,从猫眼往外看,走廊里有个人。
敲门声规规矩矩,耐心的很。
南雪轻叹,挂了电话。
过了会儿,打开门。
门外是父亲的助理,肖何。
小南总,董事长请您回家。
父亲是浙商。杭州人。
母亲呢,早年嫌贫爱富,她爸破产那会儿跟他离婚了。这女人也是目光短浅,那可是南茗卓啊,现在可是江南一带地产亨的龙头老大,哈,她妈改嫁的那个就是个小破公司的老总,这得后悔死了。
嗨。当年潦倒成那个样子,谁能想到后来南老头又发达了呢。
舒予白眉心微蹙,掀起眼皮,不耐地往侧桌看了一眼。
旁边的四人桌坐了几个男人,一边看着花边新闻,一边八卦聊天。很是烦人。
怎么?
对面的女人一挑眉。
目光审视地看着舒予白。
她的眉毛很长,眉锋锐利颇有些咄咄逼人,和从前一样,无形中就带着一股子压迫感。
她叫萧衣,分明是很温柔的名字。
舒予白回过神,抱歉地道:没事,我
考虑好了么?
女人微微一笑,红唇弯起,眼神又微微柔和起来:在拍卖行工作,配不上你。
不敢。舒予白忙摇头。
她一面撩起耳边碎发,一面垂下睫毛:
我现在的情况,哪里谈得上配不配得上。有份工作就足够了。
萧衣一怔,瞧着她的手,低叹:好好的一双画画的手太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