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营房之中, 小卿颇感乏累,嘱咐众位师弟,对于血族一事三缄其口, 谨遵杨元帅之令,任何人不得妄出主意或私做主张。
大家应了师兄的吩咐,简单洗漱后上床安寝,觉得不过是脑袋刚挨了枕头而已, 集合的号角又响,新的一天开始了。
校场之上,众人刚刚列队齐整,杨荣晨正要训话,传令兵匆匆来报:“营门外有百姓劳军,请元帅定夺。”
不年不节,又非战时,怎会有百姓劳军,杨荣晨不由觉得稀罕,但是朝廷有命令,为促进军.民和谐,凡百姓劳军,主帅必须视其规模大小,以礼相待。
杨荣晨就问道:“劳军人数、军粮如何?”
“人数倒是不多,只有三五人,军粮则有千余担。”传令兵答:“且劳军之人,皆为女子。”
传令兵大声向杨荣晨禀告,在场的众人各个听得清晰,尤其是小卿等傅家弟子,听那传令兵说到“皆为女子”之后,几乎各个都觉得似乎头上有一队乌鸦飞过。
这么闲,这么有钱,又这么有觉悟的女子,怎么听着这么像那些正客居傅家一天不闯祸都不消停的某些人呢。
杨荣晨挥手吩咐开始训练,他则亲自前往会见劳军之人。按规矩,凡赠送军粮过五百担者,主帅就需亲自接待,过千担者则要以上宾之礼相迎。
今天的训练内容倒是很简单,不必再练枯燥的队列,而是请了礼部的教习来讲解外交礼仪及集中培训一些简单的少数民族语言尤其是西木草原上游牧民族的语言、礼节和禁忌。
杨荣晨亲自迎到营门外,看见了那三五个拉着横幅,赶着马车来劳军的百姓,就觉得头顶上似乎一阵阵发热,简直是要冒火了。
这些百姓杨荣晨可以说是捻熟。燕萧萧、宛然、冷小袄、小君还有陈玄衣。
“民女等拜见杨元帅。”几个女孩子装作不认识杨荣晨,一起福礼。
“杨将军忠君爱民,守护百姓安危,劳苦功高,民女等感念杨将军及各位守军之恩,特敬上米面粮油千担,以表心意。”陈玄衣即便素面未施粉黛,依旧是明艳俏丽,美若天仙。
杨荣晨轻咳一声:“杨荣晨替营中兵将谢过诸位鱼水之恩。”
“不敢,不敢。”“杨元帅不必客气。”几名女孩子笑语盈盈,连连谦逊。
周围的兵丁有多久未曾见过这么多年轻美丽的女孩子一起来到军营了,而且各个落落大方,既不戴斗笠,亦不曾罩纱,简直是看得眼冒金星、目不暇接。
杨荣晨是强忍怒气,准备送客:“诸位的心意本营却之不恭,本帅军务繁忙,就不留各位了。”
“杨元帅若是军务繁忙,就无需招待我等,只请副官带我们去兵营参观一下即可。”陈玄衣很有礼貌地提出要求:“我们姐妹亦有相识之人在杨元帅军中受训,我们捐了千担军粮,也不过是想与他们能有一刻叙旧也好。”
“杨元帅不会连民女等的这点要求都拒绝吧。”宛然也笑吟吟地道:“民女才学浅薄,却也听闻朝廷褒奖军民和睦,凡有劳军捐赠者,可与营中将士同食一餐,杨元帅不会吝啬这一饭之餐吧。”
人家给你送来千余担的军粮,你三言两语就想将人家打发走,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好事呢?
杨荣晨的鼻子都气歪了,幸好他不曾蓄须,否则必定连胡子都是歪的。
冷小袄很纳闷杨荣晨为何生气:“杨元帅不必有太多顾虑,只将我等视为普通百姓,秉公办理就是。”
杨荣晨更无语了。他一甩袍袖,命人传令:“令都尉组兵士回营帐待客。”
陈玄衣立刻盈盈谢过杨元帅,杨荣晨懒得再和这几个牙尖嘴利的丫头废话,直接命兵丁将她们几人带去都尉营帐罢了。
众兵丁听了简直是艳羡不已啊,这人长得精神果真是艳.福不浅,便是来劳军的小娘子们都抢着去看呢。
小卿等人接到传令,赶回营帐待客。进了营帐大门,那几个本正在窃窃私语的丫头,立刻站了起来,齐齐对走在最前的小卿屈膝跪倒:“大人,民女等知错了,请大人开恩。”
小卿的唇角含了淡笑,这些臭丫头们,还追军营里闹来了。燕萧萧、冷小袄,果然胆子够大,还敢来惹我,还有宛然,就知道凡有热闹事,必定是拉不下她。
小卿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陈玄衣身上,怎么,你不在碧落天总坛好好地给我擦地板,也跑这凑热闹来了,看来这擦地板的惩罚对你来说,还是嫌轻了。
含烟也不由蹙眉。看来这些丫头是来负荆请罪的意思吗?只是这样贸贸然地来到军营里,怕是杨大哥那里又要给师兄记上一项错处了。
小莫暗舒口气,好在苹果没来,总算是自己没白叮嘱她。
玉翎的脸色很冷。杨荣晨怎么连这几个丫头都摆不平,还真让她们入军营里来了。
玉翔的心跳已经快超过二百下了,宛然啊,宛然啊,这里不是没有你的事儿吗,你怎么也掺和进来了,你不是说你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排除万难,一定要当平阳王王妃的吗?你这分明是走弯路好吗?
燕杰有点儿认命,又有点儿庆幸了。认命的是,冷小袄果真是自己命里的那个克星,从第一次见面就害自己被罚跪,被打,又被罚跪,又被打,她对自己来说就是这样一个无法改变的存在了。
而小君,本来是那样清纯那样温柔那样善良那样的好欺负的,但是近墨者黑啊,跟冷小袄成了好姐妹后,各种指数滑坡,完全是奔着第二个冷小袄的势头去了。
至于燕杰感到庆幸的事情有二,第一值得庆幸的是,自己实际上并没有与她们订立婚约,若是现在抽身而退,许还是来得及。第二值得庆幸的是,幸好大哥燕文没在这儿,否则很可能啥也不说,上来就是一脚。
玉云瞪着大眼睛看看这些漂亮姐姐,再看看表情各异的师兄们,觉得燕月师兄申请去看守犯人果真是一项明智之举,否则此时就得先计算一下燕月师兄的心里阴影面积了。
萧萧等依照陈玄衣的计策,先去龙晴那里报备了案底,求龙晴对小卿施压,免于追责师弟们,又趁着如今他们身在军营之中,行事必要低调收敛,上门负荆请罪,力争将下药投毒之事用最小的牺牲和代价换得最圆满的解决。
而陈玄衣所谓的最小的牺牲和代价,就是要不惜一切手段,给小卿面子,让小卿忘记仇恨,真得不再以她们的行为为恶。
“傅小卿那个人,表面上看起来有些清冷,其实心胸十分宽厚,他对师弟们比亲手足还要亲,即便是常有斥责打骂,却也是处处回护,时时担责,尽一切努力让师弟们行于正轨,免于偏颇,并教导他们有情谊,有担当。”
陈玄衣提起傅小卿来,本想是客观公允地评价一下的,奈何是说着说着,就忍不住推崇备至,各种柔情蜜意地赞不绝口了。
萧萧和冷小袄其实对小卿的人品从未有过怀疑或是鄙薄,虽是不如陈玄衣那般崇拜爱慕,到底对这个大师兄的种种回护也是深有感触的。
那日两人投毒,不过是基于一时义愤,尤其是萧萧,想起燕月被小卿打得那般不堪,就满腹怒火,对小卿以往对她和燕月回护的种种细节,都忘在了脑后。
待小卿等真得中了泻药,萧萧倒并没有解恨出气的感觉,心里反倒有一丝愧疚。觉得其实自己实在有负燕大哥的信任,有负傅家的信任,也有负傅小卿的信任。
不过这些话,她也不好意思说出口。只是想到这事情的后果,若是燕大哥气了自己,恼了自己,或是真迫于小卿的压力离弃自己,那该如何?
萧萧虽是深信燕月,但是越相爱的人就越容易患得患失,就越容易钻牛角尖。而且时间越久,就越害怕。
这事必定是瞒不过去的,可是小卿知道了,日后会如何待自己,燕月知道了,又会如何对自己?萧萧想到各种可能,又推翻了,思前想后,在傅家简直如坐针毡。
冷小袄自然也是如此。而且燕杰本就是薄情的性子,自己和小君害他挨打,他毕竟是要气恼的,若是不仔细安慰于他,好好道歉,怕是燕杰真要不理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