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喻博士您想想,不管是当年的邓蔓,还是今年遇害的丁婧,都跟周志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您看,邓蔓是他师生恋的对象,结果当年跳河自杀了。丁婧当年曾经偷拍过他和邓蔓幽会的情景,八年后被人当蝶蛹扔进水里了。而且丁婧那所怡园路的房子还被人撬过,从9月份10月份的监控录像来看,周志成曾几次出现在小区门口,嫌疑很大,更别提周志成的外观与您的侧写相近了,反正我想来想去,都觉得周志成是凶手。”
相较于老秦的困惑,喻正显得很从容:“1992年,著名犯罪学家holmes和deburger曾根据作案动机划分不同类型的系列谋杀犯:1、幻想型;2、任务导向型;3、享乐型;4、视力/支配导向型。从本系列案件的犯罪特点来看,凶手是任务导向型和视力/支配导向型混合型罪犯,在作案过程中,凶手对四名女性受害者无性侵犯行为,性的成分在本案中可有可无。凶手的犯罪冲动只与他迫切想要完成一种使命感密切相关,而我怀疑凶手这种使命感的得来与罪犯童年时的经历有关。就在刚才,我调到了周志成在附一院就医时的体检报告,他的大脑核磁共振和ct显示他的前额叶皮质层区域无任何信号变化,大脑中的杏仁核区域也表现正常,当然,生理指标只是其中一个参照点,最关键的是,以我对周志成本人及其成长环境的初步了解,周志成的人格特征与本案罪犯有很多不同之处,就算周志成有一天犯罪,也很有可能是深思熟虑的“物质寻求型”,不会是本系列案件这种支配型冲动犯案。”
老秦挠挠头发,苦笑:“没怎么听懂,不过,博士,照您说,周志成是凶手的可能性比较小,但当年的事他至少该知道点什么,您看,他的老婆年纪轻轻就出了意外,他的师生恋对象邓蔓当年死得不明不白,还在多年后被凶手模仿,到了今年,就连涉嫌威胁他的丁婧也死了,我总觉得,这些事或多或少都跟周志成有点关系,很有可能周志成认识凶手而不自知。”
“你的推论极有可能接近真相,所以你们江队才决定将周志成从嫌疑对象转为保护证人,并打算亲自过去拎人。我非常同意你们江队的看法,凶手就算不是七中的学生,也应该与周志成认识。”
江成屹接过喻博士递回的手机,拨给蔡崎,问:“周志成还在家?”
“对。”对方回答,“前几天周志成每天都会出去散步、买东西、到邻居家串门,但这两天出门较少。”
江成屹:“我们已经快到楼下了,你上去敲门,如果他不肯开门,你见机行事,无论如何要保证他的人身安全。”
“知道了,江队。”
一行人到了楼下,刚要上楼,江成屹电话就响了。
蔡崎的声音很急迫:“江队,周志成自缢了。”
江成屹脸色一变,三步两步奔到周志成所居住的二楼。
“出什么事了?”老秦也忙跟在江成屹后面上楼。
喻正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还没作出反应,旁边的两名警察就风一般消失在楼梯间。
等他爬到楼上,看清屋内情形,心脏猛的一跳,就见江成屹正半跪在一名中年男性旁边做胸外按压,他脸色发白,cpr的手法非常专业,频率105次左右,深度和部位也完全合格。
地上那名应该就是周志成,脖子上有机械外伤的痕迹。
120应该是早已经打了,老秦正在屋内进行搜查。
那名叫蔡崎的年轻警员跪在头侧,有些无措地说:“上午还看见周志成在阳台上喂鸟,完全没看出有自杀倾向,而且整个白天都没有人进出过周家,也就是周志成刚接了一个电话,通话时间有四十分钟,但不知道他自杀跟这通电话有没有关系,”
江成屹咬牙说:“窒息时间不久,先把人救活再说!”
第47章
120来得很快。
由于cpr施救及时, 周志成被搬上救护车没多久, 监护仪上便出现了室性心律,这是复苏有望成功的信号, 急救医生一边继续静脉推药, 一边立即着手进行电除颤。
到了医院,江成屹和老秦在急诊科外面守了一个多小时, 被告知:病人即将被转入中心icu, 但因为病人出现过心跳骤停,转归最后会如何,无法准确预估。
“江队。”事出突然, 小周从家里临时被喊过来归队,“周志成自缢前那通电话是从一个公共电话亭打来的, 定位是在海源路那边, 等我们赶过去的时候,那人早就跑了。我们后面调了周边的好几个监控录像,发现打电话的是个戴着帽子和墨镜的女人, 而且那人反侦察意识很强,打完这通电话,就直接叫出租车离开了,我们联系上了那趟车的司机, 据司机回忆,那女人的目的地是蓝城小区,但在开到半路的时候,那女人突然要求停车, 因为赶着要接下一趟单,司机也没注意那女人下车后究竟走的哪条路。哦对了,那女人的支付方式是现金。”
江成屹脸色奇差,听完小周的话,思考了一会,点点头说:“你和廖崎留在医院,要是周这边有什么消息,立刻给我打电话。”
既然周志成处暂时无法有新的进展,他决定先回警局,事到如今,他们的思路上应该是出现了一些偏差,他决定重新从那几份卷宗入手。
“犯人太狡猾,你和小廖一定要提高警惕。”老秦跟着江成屹一起离开,走前不放心,再三嘱咐小周。
回去的路上,江成屹和喻正前所未有的沉默。
等到了警局,江成屹一进办公室,就把丁家吊唁当晚做过笔录的七十余人的资料调出来,一一进行比对,又再三细看几处凶案现场的勘查记录。
组里的其他人也因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挫败感,多多少少都陷入了焦虑的情绪里。
喻正之前来过几次,对办公室的环境早已熟络,在拒绝老秦端来的热茶后,他从随身携带的单肩包里取了一包速溶咖啡,不紧不慢给自己泡上。
他嗜喝咖啡,对他而言,咖啡因能除了能让他集中注意力,还有一种安抚情绪的作用。
组里有名叫老刘的警员火气比较大,翻着翻着卷宗,想起连日来的事,没忍住骂道:“八年,四桩案子,如果再加上周志成林春美和邓蔓,那就是七桩,怪不得喻博士说这狗东西脑子好使,依我看,这家伙为了所谓的完美犯罪,每回犯事之前不知做了多少准备。你们看,丢李荔薇的桃花公园人工湖事前出现过断电现象。丢汪倩倩的南石公园不但封闭了一年多了,监控还早就坏了。丢丁婧的燕平湖呢——好家伙,不止给人掐断电源,还正好选的降暴雨那晚。几处现场,要么痕迹被破坏得一塌糊涂,要么根本没办法第一时间进行采集。最变态的是这人事后还模仿受害者,这要是破了案,我非得问问他,他自己照镜子的时候,就不慎得慌么?”
喻正端着咖啡杯,为了静下心来思考,他有意放慢速度来回踱步,虽说久不说话,周围的人却似乎都能听到他大脑飞速运转的声音。
听了这话,他摇头说:“这种类型的罪犯,对自己所犯的罪行普遍缺乏罪恶感和内疚感,就算在法庭上做出悔恨的表现,也只是为了逃避责罚,只要他们一日不被捉拿归案,他们会终其一生回味犯罪时获得的快感,并会在犯罪冲动的驱使下继续犯案。总而言之一句话,反社会人格的形成太复杂了,而一旦形成,就很难逆转或干预。”
“我觉得我们之前的思路错了。”顿了一下,他再次开口,“因为怀疑凶手认识周志成,我们在搜索凶手时,一直有意将侧重点放在‘求学期间曾就读于七中’或‘与周志成或其父母熟识、有亲属关系’这几方面,但是除了这两类人群,还有一种人,根本无需满足这些因素,也同样可以熟识周志成的生活环境。”
“邻居。”江成屹眉头紧皱,目光始终没离开过那份名单。
“对。”喻正很高兴有人能跟上他的思路,“所以说我们漏了一条线索,如果再加上这一点,我们很快就可以缩小范围了。”
老秦霍地站起来:“我现在就带人去周志成所住的裕隆小区,那小区不大,最多明天上午我们就能搞到小区的业主和租住户的名单。剔除那晚刘雨洁被袭击前半小时就离开的宾客,现场还剩一百多人,这一百多人里,有一部分在刘雨洁被发现前五分钟就离开了——但咱们保存了当时的电梯监控,个个都能对得上号。剩下一部分被江队滞留在现场,也统统留下了笔录。等我们搞到了裕隆小区的名单,跟那晚的名单一对比,不怕找不出交集点。”
喻正谨慎地制止了老秦:“不对,就算要从周志成的邻居入手,也要往前推个八九年。”
见老秦和其他人疑惑,江成屹解释说:“虽说目前无法确定是不是凶手拍下了周志成跟邓蔓幽会的片段,但从凶手知道七中女生里多了个冬至网站及模仿邓蔓乃至林春美(疑似)这两点来看,他不但非常熟悉七中的环境,同时也熟悉周志成的家人,如果排除亲属作案的可能,那么此人跟周志成做邻居的那段时间,只会在2009年之前。而资料上显示,周志成五年前才因为拆迁搬来了隆裕小区,在此之前,他一直住在水龙谭,他的妻子林春美也是在水龙潭居住期间发生意外并去世的。”
“我老婆娘家在那附近。”有人插嘴,“那小区在卢安区,有点远,几年前就已经拆了,如果要打听周志成那时候的邻居,还要再回过头去找当时的住户名单,挺麻烦的。”
江成屹看看腕表:“水龙潭那边的街道办事处不知道现在搬哪去了,你们谁给确认一下?现在不到五点,那边应该还没下班,事不宜迟,我这就过去一趟。”
看完那条微信后,陆嫣打电话到医务科去核对比赛的地点和细则,接着又打电话给师兄,向他打听去年比赛时的心得。
等打完这两通电话,她心里大致有了数,继续做课件。
晚饭时,江成屹没回来,她打电话给他,想提醒他按时吃饭,可他显然太忙,没接。
晚上刘嫂和司机在客房安置,陆嫣回到房间继续做功课。
到了十点,她洗完澡,放了一杯暖茶在床头柜上,然后一边坐床上查资料,一边等江成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