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想,真是起了一身冷战。如果当时的自己说一个好字,可能管家就该上西天了。
池遇他真的就像是一张单纯的白纸,世俗的正邪好像没办法约束他。
就像初遇时,池遇认真告诉过自己的一样
他没那么坏。
但也不是什么善良的好人。
理智告诉褚颜申,池遇是个很危险的存在。
上层区的安保在他的眼里形同虚设,他能做他想做的一切事情。爷爷一定不会允许这么危险的一个人待在自己的身边。
但是,不论新闻里如何渲染作案者的暴力和危险程度,褚颜申还是觉得自己依旧喜欢池遇。
池遇不知道,上层区的新闻已经将他的作案情况完整地展现在了褚颜申面前。
他回到家,开了灯之后开始收拾奶奶的遗物。
在褚颜申的家里似乎住得太久了,池遇回来才猛然发现
原来自己和奶奶的房子真的很小很小。
灯光也太晦暗了。
打开空气过滤器时,风箱呋呋的噪声在耳边日夜不停地响动。
不过,就算是这个破旧的小房子,以后也要不存在了。
池遇抿抿唇,爬上第二层,开始收拾东西。
奶奶留下的遗物并不算多,她生前就是很节约的一个小老太太。
一副老花眼镜,几本污渍斑斑的捡来的书本奶奶不识字,但是很喜欢书,并且喜欢给池遇讲各种故事几枚铜币,一些针线以及一块早已经停止转动的老怀表。
池遇把它们装起来,都放进杜若送给他装银币的箱子里。
外面。
阴霾的天空下,常年不断地下着雨,吸一口空气,仿佛吸了一整块肺的尘埃粒子和水分。
池遇关了门,最后看了眼自己从小生活的房子冷铁色的钢管和铁钎往外伸展着,有细密的水珠在在它们表面凝聚,滴落。
这周围无数电线和天线纵横交错,各种褪色的破旧布料在雨中轻轻摇晃。
地面上堆满了各种巨大的铁质废弃物和钢筋混泥土形成的废墟。
废墟的缝隙中,蜗居着无数下层区的人们。各色的霓虹和劣质廉价的灯管发出五颜六色的玄光,在阴霾的雨雾中闪烁。
这世界就像是一副被晕染开的水墨画。
浓墨重彩。
但又格外地颓败割裂。
数千年后的今天,人类没能建立起美好的乌托邦,低沉压抑的晦暗成为了人们生活的主色调。
池遇收回目光,带上遮雨的帽子,怀抱手中的匣子转身离开这里。
路过罗白的诊所,见诊所窗户的灯亮着,于是池遇敲响了诊所门。
但是过了许久,罗白并没有来开门,看来他现在不在诊所,估计是出去了一小会儿。
池遇想了想,决定在这里等罗白。
毕竟诊所里的东西都很贵,接下来下街区强制拆迁,如果不将他的器械和医疗用品提前进行转移,到时候会是一笔不小的损失。
啪嗒
头顶有雨中落下来,打在池遇的帽子上。
池遇抬头,看见诊所门口的遮雨棚已经坏了一条大口子。
池遇皱皱眉:坏了都不修理一下么?无良医生,这么惜财如命。
池遇没见过比罗白还要吝啬钱财的人。
他的制服永远不会换新,来来回回就那么一套。
他的诊所只有不到十平方米,破旧,老小,狭窄的门口,门上铁皮已经掉了漆,锈迹斑斑的遮雨棚也早已摇摇欲坠。
哪怕他赚了那么多钱,也依旧哭穷说无钱扩大门面。要不是他的手艺好,这种诊所环境早该倒闭了。
池遇避开头顶那道大口子,胳膊又暴露在了雨里。他抬头在四周寻找了一会儿,抱着自己的匣子跑到了前面拐角处。
躲在线路故障之后,就没再亮过的霓虹灯牌下面,池遇戴好帽子,专注地盯着罗白的诊所门口,等他回来。
忽然,空气中传来一股机械异物的气息。
池遇白净的脸上也微微怔了一瞬,他抬起头,目光循着味道发出的方向看去
只见雨雾中,穿着风衣撑着黑色雨伞的高大男人自远处走近,略长的头发发梢还沾染着些许水雾。
他那白皙得近乎病态的脸上,唇角微微翘起,那副熟悉的金丝框眼镜在暗色中折射出淡淡的反光。
他走到诊所门口,把伞收好放在门边,拿出钥匙打开诊所门进去。
过了一会儿,罗白又出来了。
他换回了那身脏得已经看不出布料原本颜色的白大褂,拿着一瓶白色的东西在伞和自己的诊所门口喷洒了几下。
没一会儿,池遇便发现空气中弥漫的那股浓郁的机械异物的味道逐渐消失不见了。
池遇睁大了眼睛。
他抱着钱匣,定定地站在原地。
池遇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并不了解罗白这个人。
罗白在做这一切的时候轻车熟路,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池遇看着他又钻进诊所里,想了很久,才又从霓虹灯牌跑出,跑到诊所的门口。
砰砰砰!
铁皮门发出响声。
罗白从里面打开门,看见是池遇,脸上表情诧异了一瞬,哟,小池遇,怎么是你?
池遇站在罗白的面前,看着他,很浅地呼吸。
真的,一点也闻不到他身上的味道了。
见池遇不说话,罗白挑了挑眉,看见头顶水滴落在池遇帽子上,晕染出一小块深色水渍,于是让开身子。
先进来吧,衣服都湿了。
第22章 废弃工厂
房间里很温暖。
罗白随意地坐在那张他经常待的椅子上,抬了抬下巴,示意池遇随便坐。
池遇抱着匣子,在门旁的小凳子上坐下来,眼睛依旧盯着罗白。
池遇看不出罗白身上有丝毫异化的痕迹。不论怎么看,他都像是一个正常人。
罗白问:你找我有事吗?
池遇走神地点头,察觉到罗白好奇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池遇收回目光。
低下头,池遇恍惚地望着怀里的小箱子,小声说,下街区过两天就要强制拆除,我来告诉你一声
他整个人有些蔫。
罗白以为他是在因为房子被拆除的事难过。
他双腿交叠着,姿态随意、语调轻松地说:不用难过,你现在不是有住的地方么,褚小姐和你很要好,你可以暂时借住在她家,直到找到新的落脚点。
对上层区有钱人来说,家里多一人不是什么很要紧的事。
嗯。池遇猛地站起来,最后看了眼罗白,低低说: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