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回沉下身,在她明晃晃的小脸上重重亲了一口,下巴上刚刚冒出的青茬还有点扎人,闻言低笑出声:“明明朕富甲天下,你怎么总把朕想成个穷酸鬼?堂堂贤妃娘娘头回在人前露面还要穿旧衣,心善的说你是节俭,那些个嘴碎的怕是要说朕苛待你了。”
“那陛下送我一件呗。”唐宛宛心知大势已去,也不再挣扎了,气鼓鼓瞪着他,还不忘给自己讨福利。
晏回随手解下衣袍,声音低醇如美酒:“送十件百件都依你。”
第32章 骑马
待钦天监仔细算过, 九月初七正是个宜出行宜狩猎的好日子。
原本这么一场由学馆组织的活动,却因今年多了个身份特殊的贤妃娘娘, 陛下也被撺掇着来了, 各部院大臣、门阀世族自然不会缺席,遂成了一场秋狝大典。
随行之人的名录两日内呈上了案头, 各大臣家中子女再加上各家长随护卫等人, 粗略一算竟破了千数。再有金吾卫、腾骧卫共八百将士随驾护卫,另又调了骁骑营、前锋营、善扑营各三百人的营队同行, 为的是在围场表演助兴。
唐宛宛给家里去了个信,得知全家人都会去, 高兴得不得了。
也不知针工局是怎么在这三两日赶出来的, 送来了好几件骑装, 另有几双相配的鹅头靴。
唐宛宛挑了一身比较耐脏的雪青色,衣襟之上缀着一排红宝石为扣。当真是人靠衣装,平时她软得像个面人, 这么一穿居然也有了几分英姿飒爽的范儿。唐宛宛蹬上小靴来回走了两步,几个丫鬟都笑着说好。
而晏回穿的是一身交襟立领骑装, 通身玄色,身前和背后都绣着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腰间的墨玉带钩束紧腰腹, 另系着一条三尺长的龙头鞭,更显得气宇轩昂。
秋狝大典按例宫妃可以随行,可这回想要同去的却只有一个关婕妤,关婕妤出身将门, 打小跟着父兄学习骑射,有这么个机会自然要跟着。
而剩下的几位要么不会骑马,要么身子差,要么怕晒黑。再有冯美人前几年也曾跟着去过一回,不知她怎么想的喷了满身蔷薇水,没招来蝴蝶只招来蜜蜂了,围场之上失声尖叫了好几回,当着许多诰命夫人的面出了大糗,又被晏回训了两句,此后她再没来过。
京城的围场共有三个,每年巾帼节开放的都是东郊那个围场,这是因为此围场乃是长风营平日驻扎练兵的地方。长风营取长风将军之封号,其中大半是女兵,引得别的营无数新兵老兵心驰神往。
可惜其中士族出身的并不多,多出身于京城周边乡镇的贫苦人家。大盛朝已有五年未起战事,一来参军入伍没有性命之忧,二来每个月能拿固定的皇饷,跟着兵营读书认字还不用掏钱,总比留在乡下当一辈子的庄稼汉好多了,自然有许多人家乐意。
等晏回和唐宛宛上了御辇,八百亲卫各自翻身上马,这便朝着东华门而去了。
淮安大街早已被清出了一条道,街两边跪着无数老百姓,都伸长脖子卯足了劲儿地看,好像多看两眼就能透过御辇看到里头坐着的陛下,就能多沾些贵气似的。
这是唐宛宛第三回 乘御辇,前两回都是因为要早上去学馆,跟着陛下从长乐宫坐到太和殿后门。晏回私心作祟,总觉得她刚睡醒时迷迷糊糊的样子特别可人,总想跟她多腻歪那么一会儿。
那时唐宛宛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还没来得及把这车里仔细瞧瞧。这会儿有了功夫,好奇地这儿翻翻那儿翻翻。
帝王的马车自然跟寻常官家的不同,不光藏有隐秘的机关暗器,其中的花样也是繁多。车壁上总共六个小屉,每个里边都装着新奇的东西。唐宛宛从这边翻出两罐茶叶,从那边翻出两本杂书,跟寻宝似的。
甚至听了晏回介绍,唐宛宛还把茶案拿起来放到一边去,将马车底掀开瞧了瞧,大吃一惊:“底下还真的有铁板啊?”
晏回笑笑:“那是自然。本朝初年有位老祖宗——文怡帝,有一次出行时遇上刺客,刺客丢了个铁火弹至他车底下,那铁火弹将马车底掀了开,文怡帝便被炸残了双腿,寻遍天下名医,却是药石罔顾。后来帝王的马车都改成这样了。”
他刚这么说完,却见唐宛宛紧张兮兮地看着他,晏回诧异:“怎么了?”
唐宛宛喃喃道:“感觉跟着陛下出门好危险啊。”
晏回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笑出了声:“千余将士随行护卫,宛宛仍觉危险,不如天天在龙床上躺着吧,保准最安全。”
这话不光嘲讽,它还污力十足,唐宛宛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
说话间她又在车厢里找了找,翻出了一盒围棋,摆好棋盘要跟晏回下棋。她棋品倒是挺好,下得再臭也从不悔棋;也不像别人一样冥思苦想,纯粹是看哪顺眼就往哪落子,十分干脆。
下了半盘之后见黑子比白子多,觉得己方大势已去,唐宛宛立马没了兴致,将棋子一拢便要装盒了。
晏回再有半刻钟就能直捣黄龙大获全胜了,却在这么个关键时刻被硬生生给掐断了,一口气不上不下地梗在心间,抬头瞪了她一眼。方才还说她棋品好呢,这一招比悔棋还赖!
只是没办法啊,晏回把人捞进怀里狠狠亲了两口——自己惯出来的,总得自己受着。
出了城门越往京郊行去,四下的行人就越少。除了车轴行过泥地吱呀的声音,还有四周数百马蹄咯嗒嗒的声音,再听不到别的响了。
晏回跟随车的亲卫问了问,放下了锦帘,见唐宛宛正百无聊赖地翻那两本杂书,想了想说:“离围场还有小半个时辰的路,不如朕带你骑马过去?”
“好呀好呀!”唐宛宛连连点头。
侍卫将晏回的坐骑牵了过来,这马名为里飞沙,是一匹威风凛凛的大白马,三年前由西域进贡来的。晏回轻易不出行,这马在太仆寺养了几年,平日又无人敢骑,堂堂千里名驹愣是被拘在小小一块马场上,别提多憋屈了,难得能出来放放风。
大概帝王当真是身有贵气,马儿还认得他,撒开四蹄围着晏回打转。待晏回冲它招了招手,立马喜滋滋地凑上前来,还妄想在他脸上贴两下,被晏回推开了又往他怀里蹭,看模样很是活泼。
唐宛宛轻哼一声:“这什么马呀,怎么这么黏人?”
一旁的太仆寺少卿闻言抹了一把冷汗,拱手告罪:“此乃母马。贤妃娘娘莫怪。”
这话听着古怪,说得好像自己跟一匹马争风吃醋似的。唐宛宛微微红了红脸,不好意思再说话了。
大盛朝打仗的时候多用母马,一来母马的耐力并不比公马差多少;二来公马在发情期性子暴躁,还容易失控。古有唐代名将李光弼,曾于安史之乱中用哺乳期的母马嘶鸣声引诱公马,致使敌军损失了大量战马。
这里飞沙个头很高,唐宛宛站到它跟前,脑袋顶只比马背高出一点。她正犹豫着这么高的马该怎么爬上去,忽然后腰一紧,视角立马变高了。
原来是晏回从背后箍着她的腰把人抱了起来。唐宛宛从来没被人这样举过,晏回又没事先跟她打声招呼,一时猝不及防,张着嘴“啊啊啊啊”一阵叫唤。
见周围的黑骑卫都闻声望了过来,晏回面色发窘,低声说:“你抬腿,跨坐上去。”
唐宛宛试着抬了抬腿,没够着,还在马鞍之上留下了一个灰泥印。里飞沙扭回马脸来看着她,大眼睛一眨一眨的,还原地挪腾了两步。
唐宛宛更不敢动了,声音直哆嗦:“陛陛陛下我不敢啊!”
晏回深叹口气,只得把人放回地上,自己轻托马背踩着脚镫上了马,姿势十分洒脱。唐宛宛仰着头眼巴巴地看着他,还以为陛下生气了,不带她一起了。
下一瞬晏回却俯下身来,一把扯住唐宛宛的后襟,仅凭臂力就这么将人凌空提了起来,放到了马背上。
跟老鹰逮兔子似的。
周围围着好几圈侍卫,见状从不同的方向传来好几声闷笑,似乎是笑岔气了一时没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