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夫子留的课业是丫鬟仿了她的笔迹做的,沐浴是晏回帮的忙。唐宛宛还据理力争了好一会儿:“陛下怎么能给我洗澡呢,羞死人了!让丫鬟来就行了!”
晏回置若罔闻,朝红素等人瞥了一眼,几个丫鬟都识相地退下去了。
木板制成的浴桶足有腰那么高,唐宛宛通身上下没有半点遮挡,右腿还被晏回握着搭到浴桶边沿上,防止水弄湿膝盖。她身段柔软,因为一条腿这么大开着,明晃晃的灯烛再一照,水中一片风光大好。
唐宛宛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刚往回缩缩腿,又被晏回斥了一声:“乱动什么!”只好委屈巴巴地保持这个姿势。
晏回身下烫得跟烙铁似的,偏偏他能一直强忍着,除了喘息重些,再看不出别的异常来。等到洗得香喷喷了,丢上床被子一裹,晏回就开始享用三日一次的大餐了。
“陛下怎么能这样呢!”唐宛宛晃晃自己的右腿,缠在上头的白色纱布愈发显眼,她含着一泡眼泪哼哼唧唧:“我腿都受伤了!”
确实是个非常严肃的问题。晏回静了须臾,随手扯过一旁的床帐,将她的右腿高高吊了起来,保准动作再激烈都不会伤到。
唐宛宛:“……”
“陛下精虫上脑!陛下色欲熏心!陛下心狠手辣!陛下辣手摧花!……嘤嘤嘤,陛下狼心狗肺!良心都被狗吃了!”
随着床榻起伏的频率,唐宛宛一个一个成语往外蹦。晏回先前还能笑着任她骂,这会儿实在听不下去了,伏低头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小嘴,耳边总算清静了。
作为一个“精虫上脑”的皇帝,晏回还是心疼自己的小萌宝的。等唐宛宛睡着了,他独自起了身,趁夜把红素絮晚几个近身照顾的喊了过来,问她家主子那腿到底是怎么伤的。
四个大丫鬟齐排排跪着,额头抵着地面不吭声,都是实打实的忠心。
晏回瞧得心中满意,面上却冷飕飕的,淡声威胁:“连主子都照顾不好,上学馆都能摔一跤,不如遣回内务府去重新学学规矩。”
红素脸色一白,艰难地挣扎了片刻,又跟其它三个丫鬟对视一眼,总算开了口:“回陛下的话,娘娘在给您准备新春贺礼呢。”
晏回一奇:“准备的什么,怎么还伤了腿?”
“娘娘说要给您惊喜,求陛下莫要为难奴婢。”这回红素咬紧牙不说了。
新春贺礼晏回见得多了,每年年尾各地官员都要送他年礼,其中大多并不贵重,有时不过是一幅字画、一块屏风罢了,以此来显示自己是清官;各地皇商要进献,献上来的礼物个比个的贵重;外邦也要朝觐,送的往往是当地的珍宝。
可准备什么年礼是能伤了膝盖的呢?晏回当真想不明白。
次日,他连奏折都没批完便到了长乐宫。唐宛宛上完学一般是酉时,晏回比她早到了小半个时辰。他叫人支开几个丫鬟,自己一人进了内室,柜子里、床底下、满屋子翻腾,愣是没找见她把礼物藏哪儿了,晏回甚至想这家伙是不是带去学馆了。
正当此时,却听唐宛宛回来了,晏回抬头望了望,随后不假思索地跃上了房梁。
他身上功夫都是少年时学的,好在还没丢干净,提口真气就上去了。晏回还细心地将袍角仔细掩好,以防露了端倪;加之寝殿屋子大,承重的房梁愈发粗壮,藏个把人不在话下。
堂堂九五至尊,晏回还是头回做这梁上君子,此处能将整个寝殿都尽收眼底,甚好甚好。
他屏息静气坐在房梁上往下望。此处离地足有丈半高,他又专门挑了个阴影处,进来的人没有防备,谁会抬头往房梁上看一眼?
于是,晏回有幸欣赏了一回美人更衣图——唐宛宛脱了裹在身上的夹袄、脱了外裙、脱了里衣,只留下束胸的小衣和底裤,她站到等身高的西洋镜前照了照,左扭扭右扭扭摆了好几个美美的姿势,大概是在欣赏自己凹凸有致的身段,还喜滋滋地对着镜子嘀咕:“美得冒泡!”
恁地自恋……晏回差点笑出了声,寻思着这私探闺房的活动是不是该换成每日一次?要不然哪能见到这样的趣事?
唐宛宛臭美完了,盯着镜子又变了语气,轻哼一声:“……前后一般般平,就算跟我穿一样的衣裳也撑不起来哼哼哼哼!我可是喝木瓜羊奶长大的!”
待自言自语完了,她这才慢腾腾地换上一身舒适的常服,总算把裸着的美背和胳膊腿儿给遮住了。
——啧,这小妖精。晏回长舒一口气,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怀疑自己暴露了,宛宛是不是专门来挑逗他的?不过这“前后一般般平”说的是谁?
晏回正这么想着,却听寝宫的门吱呀一声响,原是红素领着一个女子进来了。那女子身段窈窕,穿着一身赤色的胡人舞服,身材又比中原女子高大,明显是从北面来的胡人。
中原是物产最富饶的地方,大盛国力强盛,少有人敢觊觎。而北边的游牧民族地广人稀且多族林立,常有饥荒战乱。有些个胡人脑子活泛,便会拖家带口地往南边跑,留在京城谋生的不少。胡人善歌善舞,京城有好几家瓦舍都是他们开的。
宫中的钟鼓司中也有三分之一是胡人,常常被官家请出去表演助兴。时下民风豁达,胡人舞娘倒也从不受人鄙夷,晏回还知道唐宛宛所在的何家女学班中也有专门教舞蹈的夫子,只为怡情悦性。
而这女子既能入宫,定出自钟鼓司无疑。因她是低着头进来的,看不到眉眼,垂着头细声细气请了安。
唐宛宛催促道“快开始吧”,那女子应了声喏,背对着唐宛宛站到了她前头。
晏回更看不明白了。
下一瞬,只见那胡人轻踮足尖翩然起舞,她身后站着的唐宛宛忙跟着摆姿势。晏回微微眯起眼,原来这是在学舞。
难怪他便寻不到宛宛备好的礼物,压根就不是实物怎么能找得见?而她那腿伤也找着了症结,想来就是练舞时摔的。
唐宛宛明显是初学者,几个简单的动作都做得手忙脚乱的,左右不协调,上下也不协调,完全没有章法,看上去并不优美,反倒滑稽为多。她还一个劲地说:“记不住啊,能做得慢一些吗?”
晏回也不嫌弃她姿势滑稽,坐在房顶上看得津津有味。
这么地练了小半个时辰,唐宛宛累出了一身汗,喘着粗气扶着腰说:“不行了不行了,陛下快要从御书房回来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那胡人舞娘也不多话,垂首敛目退下了。
待外人一走,唐宛宛立马趴到了小榻上,摊开四肢苦着脸直哼哼:“红素你快给我捏捏,胳膊腿儿、肩膀屁股都酸疼酸疼的!”
红素无奈叹口气,上前去给她揉肩膀去了,一边低声劝道:“娘娘,奴婢说句逾矩的。娘娘您也别跟她较真,她学舞又能如何?天底下比她跳得好的舞娘多了去了,难不成陛下还能被一段舞给惑了心神?”
“当然要好好学。”唐宛宛皱着脸:“你听她那话说的——说学舞是要跳给贵人看的,这贵人除了陛下还能有谁?以前夫子教胡舞时我都没好好学过,可这回不光要学,还要跳得比她好才行!”
这一番话,晏回真是一句也听不明白。能跳舞给他看的自然是后宫之人,晏回琢磨着宫中擅舞的有冯美人和赵美人,难不成谁私底下给宛宛难堪了?可这两个都是位分低的美人,又在宫中呆了多年,谁会这么没眼力见?
晏回左想右想想不明白,也就不再去想。原本打算就这么跳下去吧,让她不要再练这舞,可话到嘴边又难得的犹豫了:宛宛跳舞是什么样,他心中确实期待得很。
他就这么在房梁上坐了大半个时辰,一个姿势都没变过,直坐得手脚发麻。等到唐宛宛出门去喂兔子了,晏回总算得了个空子,忙出了宫折去御书房,再坐上御辇假装刚回来。
次日唐宛宛回了宫,惊奇地发现寝殿的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羊绒毯子。她光着脚上去踩了踩,柔软得很,直想扑上去打个滚。
然而等红素说完“这是陛下叫人铺的”,唐宛宛立马打了个寒战,心里直犯嘀咕:莫不是精虫上脑的陛下又想出了什么新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