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他倒没说。”
“他放着皇宫不住,非要来挤我们家的破庙,图什么?”
丁馥丽口中的“皇宫”,是江浸夜奶奶贺敏芝的三进大院。
贺敏芝是屿安人,十几年前思乡南下,江家仿照北里的传统格局,为她建了一片大四合。
陶惟宁找夫人讨个商量,解释说:“小夜为贺先生整理画作,家中堆放凌乱,我们就算帮帮忙啦。你把他以前那间房收拾出来,随便他想住多久住多久。”
丁馥丽心里不快活,闷闷地哼道:“我能说什么,又惹不起姓江的。”
丁馥丽头疼江浸夜不是一两天了。
江浸夜从小受爷爷溺爱。爷爷去世后,他便沦为不服管教、恶形恶状的二世祖,父母忙于做生意,对他放养,他撒着欢地狂奔在“无法无天”的大道上。
他跟人打架手特黑,曾经咬掉别人一只耳朵,同一个大院的小孩都不敢惹他。
反正身后还有江家给他擦屁股。
十八岁那年,江浸夜在学校和人械.斗未遂,刚正不阿的老校长硬是把他父亲江震寰请到学校,以老命相抵,非要开除他。
就在江家预备送他出国的时候,远在屿安的贺敏芝站出来,要江浸夜跟她学画,养养性情,不然去哪都是个祸害。
可惜那时贺敏芝的身体每况愈下,不久便拜托相熟的陶惟宁收他做徒。
陶惟宁答应了。
这在丁馥丽眼中,无异于人在家中坐,灾星天上来。
陶惟宁压根没指望江浸夜能传承衣钵,谁知他竟然沉心静气地做了快十年。
江家见小儿子脾气收住,近几年叫他回去料理生意,才慢慢疏远了些。
陶家清楚,江浸夜始终要走的,他不可能做一辈子修复。
将近一点,丁馥丽张罗着开饭。
上汤响螺、鳕鱼狮子头、奶香虾球和栗子菜心,冷拼为四样混搭,菜色丰盛,从食材到餐具,方方面面俱是讲究,让人食指大动。
陶禧双手扶住深色的胡桃木椅背,愕然感叹:“今天是过年吗?”
“家里过年也没这规格,你能吃上,还不全看人家小夜的面子。”丁馥丽亲切地招呼,“小夜快坐啊!”
吃饭时陶禧伸筷子夹菜,丁馥丽注意到她别致的筷头。
“桃桃,你筷子上是个什么东西?”
“蝴蝶。”
“拿来妈妈看看。”丁馥丽正反面端详一阵,递给陶惟宁,“手艺蛮好的,谁送的?”
陶禧朝江浸夜瞟一眼,他正从从容容地夹虾球,于是脖子一梗,“一个同事。”
“我以为你们同事只会敲电脑,没想到还能做精细活。”丁馥丽眉毛挑了挑,“男的女的?”
“……男的。”
“多大了?哪里人?爸爸妈妈做什么的?样子还行吧?”
“比我大,北方人,家里做生意的,长得挺好看。”
江浸夜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丁馥丽手肘戳向一旁的陶惟宁,眉开眼笑地说:“听起来还不错。”
“妈妈别误会了,只是一件普通礼物,人家什么心思我并不了解。”
“话不能这么说,这年头大家都爱吃快餐,送手工礼物很稀罕了。而且你看,简直就是工艺品,我猜他多半对你有点意思。这种东西,不用心是做不出来的。”
正在喝汤的江浸夜呛了一口,咳嗽起来。
陶惟宁帮他递水,也加入谈话:“慢慢来,我们桃桃才二十岁,以后路还很长,不用着急。”
丁馥丽不同意:“这种事情讲缘分的,要是人合适,可以先处处,我又不是老古板。”
“我们看过的人多,到时帮着把把关,桃桃要是和他发展顺利,让我们也见见。”她说着,转向江浸夜,“小夜,你说对吧?”
“嗯,二十岁,该恋爱了。”
“是吧,我就说嘛……对了小夜,你还住过去的房间吗?待会儿我收拾收拾。”
“哪间都行,有劳师母。”
江浸夜慢条斯理地叠好餐巾擦嘴,微眯的双眼看不出任何情绪。
过去江浸夜跟着陶惟宁学古画修复,忙碌时在陶家小住,有专门的房间。
丁馥丽差人打扫干净,进去换上新的床品。
屋子只有衣帽间和卧房,浴室在隔壁。
床边一张书桌一把椅子,壁柜一分为二,一半做衣橱,一半改成玻璃门当书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