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藕片逐一翻面, 不紧不慢地说:“似是而非的东西,最能勾起人的兴趣, 比如暧昧和流言。你承认了,捅破他们的想象,反而觉得没意思。”
“可是!”陶禧捏了捏拳头, 话到嘴边,又犹豫起来,“可是……”
“我知道,你跟我说过, 你有喜欢的人了。”林知吾一边刷酱,悠然开口,“所以你刚才打算照实说吗?他们本来就好奇我们两个,现在再加入第三个人,恐怕等到明天,全公司都知道了。我保证你会烦死。”
听他这么分析,陶禧眉间的忧色褪去一些。
“唉,讨厌。怎么你们男的那么八卦。”她沮丧地弯腰,肘弯支着膝盖,双手捧起脸,“师兄没有喜欢的人吗?就你知道我的,一点都不公平。”
林知吾举目望向远处连绵的山峦,缓缓地说:“有过一个。”
“谁呀?什么样的?”
他低眸,眼角闪过笑意,“除非你先说。”
“嘁。”小气,不说就不说。
陶禧就此打住,伸手去拿一串烤藕片。
谁知刚提起,表面的油滴滑落。
林知吾看见了,但他来不及提醒,甚至来不及推开,眼疾手快地握住陶禧的手。
几乎同时,烤架下“嘭”地蹿起一簇火焰,迸出几粒火星,焰舌燎了一把林知吾的指节。
“嘶。”他抽回手指,按住吸气。
陶禧慌了神,头凑过去,“师兄,你的手……要不要看医生?”
林知吾眉头紧拧,还没说话,抬头看见在旁边站了不知多久的容澜。
她冷着脸说:“去水龙头下冲一冲,再到便利店买个烫伤膏,小事而已。”
语气缓和如平静的水面,湍流潜在河底。
林知吾听出她话里的不善,无所谓地起身,对陶禧说:“你别担心,我会处理。”
容澜陪蔡姐去跟度假村确认这两天的行程,姗姗来迟。
陶禧递给她一罐刚买的冰可乐,把烤架上的蔬菜逐一翻面,困惑地问:“你对林师兄,是不是有什么意见?”
“没意见,单纯的不喜欢。”
“……好吧。”陶禧打住,毕竟谁也不是人见人爱。
罐身凝结的细小水珠一滴滴滑下,容澜仰头灌下几口,痛快地“啊”了一声。
察觉到陶禧的郁闷,她解释:“因为林知吾让我感觉可怕。”
陶禧糊涂了,“可怕?”
“我刚才明显是针对他,他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还不可怕吗?”容澜笑着用指腹抹去罐身上,尚未滑下的水珠,冰凉湿润的触感,“你们家江浸夜,脾气是臭了点,人也刻薄。但是会生气,会高兴,让你觉得他很真实。林知吾好像没有情绪的出口,永远温柔,永远体贴……”
她说着,双眼放出烁烁光彩,“我看的美剧里,很多高智商的连环杀人犯就这副德行。”
陶禧:“……”
越说越没谱。
但既然提到江浸夜,陶禧认为有必要为他帮腔,“小夜叔叔也非常温柔体贴呀。”
“那只是对你,不具备普遍性。”容澜一口气喝完,将罐子准确投入前方的垃圾桶,“所以我才说,他比较真实嘛。”
餐后,陶禧和容澜往森林公园方向缓慢步行。
度假村项目繁多,不仅有温泉和森林公园,还有娱乐中心、spa、健身中心和儿童游乐区。
如引流的沟渠,那些来时熙熙攘攘的人影,在此时的坡道上,只剩寥寥。
天空大片的云层堆积,风依旧缺席,头顶繁茂的枝叶静止。
两个人没走多久出了一身汗,容澜用手不停扇风,对陶禧说:“现在多出点汗,等下正好泡泡。”
绕过前方一株巨大的榕树就是森林公园入口,陶禧惊叹于无数垂落的须状气根,仿佛贵妇人披肩的流苏。容澜拉住她的小臂,兴奋地说:“听到没,前面好像很多人,我们去看看。”
豁然敞亮的视野里,一堵十米高的户外岩壁安稳伫立。
陶禧一眼看到江浸夜。
岩壁分布颜色各异、形状不一的支点。他穿无袖黑t和迷彩短裤,绑住护具,脚蹬橡胶攀岩鞋。上身后仰,下身贴近岩壁,两手紧扣支点上的浅槽,择取上攀路线。
他速度快,偶尔停下活动手指,擦些镁粉避免打滑。
底下聚集围拢的人群,齐齐仰头看他,此起彼伏的“好帅哦”、“臂力真强”轻叹持续翻涌。
“攀岩是对多种能力的综合考察,体力只是其中一项。而且相较于臂力,对腰.腹力量的要求更高。”角落一位身形魁梧的中年教练看向江浸夜,面露赞赏,“平时的下.肢力量训练不要忽视,你们听清楚没有?”
站他面前的七八个中学生,怯怯点头。
他们大概来自某个青少年户外运动俱乐部,同样绑着护具,还戴上头盔,仰视蜥蜴一般灵活上攀,迅速爬过半程的江浸夜。
“教练,他这样的,我们什么时候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