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夜,算了。”陶惟宁声音载着沉甸甸的疲惫,“我们只负责修画,无愧于心就好。”
“不能好!这一点儿也不好!”江浸夜英气的眉毛拧结,掐着腰在工作室里来回踱步,像个头顶跳着火星的油桶,马上就爆炸。
陶惟宁蓦地抬头,眼中聚起一点希望的光芒,说:“既然是你们老主顾,那你爸爸兴许认识,你看能不能……”
——能不能请你爸爸帮个忙?
江浸夜脚步一顿,面上浮出苦笑。
请江震寰帮忙?
那不就正中他的下怀,坐实了自己离开江家,是个彻底的废物吗?
周旋了大半天,黄先生咬定没签协议,死活不肯松口,甚至撂下“你们再多说一句我情愿不要修复”的狠话。
《百佛图》是自民国年间,被中外古董商勾结贩卖出境,流落海外的国宝,九十年代就拍出了天价,轰动一时。
由于缺乏妥善保管,受损较为严重,如今送来修复,也是秘密行事。如果这幅名画能回归祖国,并存于博物馆向公众开放展出,是件大功德。
而黄先生当年真金白银地拍下,他说要拿走,陶惟宁没有立场,也不好与人为难。
这道理江浸夜同样明白。
他只是想不通,为什么坏事一夕之间像都说好了似地,唯恐势单力薄不够将人击倒一般,扎堆一起来。
邱檬新开了家火锅店,晚上江浸夜带陶禧过去。
地段不错,位于寸土寸金的繁华商业区,四周矗立着高楼,八点半了还有人等位,喧嚣似滚水。
门外的休息区站着一株高大的梧桐树,树影婆娑清凉,等位的人就坐在影子里,恬然捧茶聊天,吃切片西瓜。
服务生脸上堆满笑,却铁面地拦住江浸夜,不厌其烦地劝说他取号,排队就餐。
他无奈地笑着,给邱檬打电话。
几分钟后,邱檬风风火火地跑出来,穿素色无袖t恤和侧边条纹运动长裤。头发剪短了,脑袋后面扎一根短马尾,像兔子的尾巴,人仿佛也跟着小了几岁。
一见江浸夜,她眉开眼笑地招呼:“你怎么来了?”
江浸夜一手搂住陶禧,一手揣在裤兜,拿下巴点了点,介绍:“陈放媳妇儿,邱檬。”
“这不是丁珀那小侄女吗?我以前见过她,好多年了,她大概不记得。”邱檬向陶禧亲切地挥手。
陶禧其实记得,那时候陈放还在追她,便按原来的叫法,喊了声:“小姐姐好。”
甜嗓一露,邱檬笑得眼睛都找不到,拨开江浸夜的手,把陶禧揽在怀里,“这小嘴甜得呦!等下小姐姐给你免单!”
江浸夜嗤声:“你管陈放叫叔叔,管她叫姐姐?”
陶禧不屑地顶回去:“和辈分年龄没关系,小姐姐到了八十岁还是小姐姐。”
邱檬乐坏了,挽着她一摇一晃地走进餐厅。
这家店走高端路线,主打养生火锅。餐区以沉稳的原木色为主体,一壁巨大的落地窗辅以镂刻精雕的中式窗框。
每张卡座用木格栅隔开,上方三盏白瓷灯笼吊灯垂下,错落分布。
邱檬给他们推荐一个双人套餐,陶禧连说吃饱了,要个冰淇淋就好。
江浸夜翻动菜单的手一滞,撩起眼皮看她,“怎么总吃冰的?你们女的不是要少碰寒凉的东西吗?”
邱檬一怔,立马矮身看向窗外,感叹:“真是奇怪了,现在也没出太阳啊……”
陶禧拿手背掩嘴,被逗得直笑。
江浸夜权当没听见,低头翻看菜单继续嘱咐:“冰淇淋就算了,来个什么养生的软食。我要碗米饭,随便炒个菜。”
邱檬白他一眼,挨着陶禧坐下,附在她耳旁轻声说:“我以前真的非常期待,要哪里来的好骑手,才能降服他这匹烈马。以后他要是欺负你,对你不好,尽管来找我。”
陶禧点头,略有羞赧地笑,端起手里的冬瓜茶,尝了一口,甘润清甜。
江浸夜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看向邱檬,指关节笃笃敲着桌面,拖长音催促:“小姐姐,很饿啊!”
及至邱檬走后,他挪到陶禧身边,头枕在她腿面,闭上眼。
店内各种混杂的气味,那些讨伐生活琐碎的恼人的声音,一时间似乎全都消失。江浸夜侧过身,把脸埋向陶禧腹部的衣料。
她身上那股软桃的甜香,让他全身绷了一天的神经宽慰似地松弛了。
他还需要更多,便伸手环抱她的腰。
陶禧低头问:“真的没事吗?生病了?”
“没事,有点累。”江浸夜舒服地做了个深呼吸,“你们俩刚才嘀嘀咕咕说我什么坏话?”
“秘密。”
她话音刚落,背后的爪子不安分地轻挠,陶禧痒得不停扭动,笑着讨饶:“住手住手住手!小姐姐刚才在夸你呀!”
“再夸一遍我听听。”
“说你是匹烈马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