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仍僵着一张脸,茫然得不知如何是好。
江浸夜笑着揽过她肩膀,对摄影机比出v型手势,轻咳两声,说:“这里是屿安国际机场,陶禧小朋友即将开始她人生的第一次远行。她现在紧张得眼睛只能看着我,双手只能抓着我,心里只能想着我,所以我只好勉为其难地……”
“我才没有只能看你抓你想你!少在那里乱说!”陶禧气恼地拿爪子拍他。
拍两下,不经意觑到摄影机竟然没有掐断,她赶紧收回手,期期艾艾地掉过眼睛,盯着摄影机的镜头,说:“嗯,我……我是陶禧。这是我第一次去英国,目前距离登机还有两个小时。旁边这个讨厌鬼叫江浸夜,比我大九岁,但是时常让人觉得,他只有九岁。我现在……”
江浸夜矮身蹲在她背后,小声念叨:“只能看着他,抓着他,想着他……”
陶禧神思被扰乱,摇摇头,重新说:“嗯,我现在只能看着他,抓着他,想着他……”
“……江小夜你死定了!”
冷冷绷直的嘴角终于翘起一点弧度,他手中的摄影机忠实记录着候机大厅里,少女奔跑的倩影。
光可鉴人的镜面地砖上,映出一对不顾四周惊异的目光,恣意嬉闹的情侣。
江浸夜订的是头等舱。
陶禧在行李架上放妥小箱子,学着他的样子换上拖鞋。
等到所有人都登入客舱,她又担心起洗手间和睡觉的问题,把空姐叫来几次,以至于担心对方不耐烦,先抱歉地说不好意思。
起飞后,陶禧始终扒着舷窗,向外俯瞰。
她不停摇晃江浸夜的胳膊,持续爆发小规模的欢呼:“我看到电视塔了!那一片好像是南桥公园!那里是屿湖!哇!江小夜,原来屿安这么大!我都看不到边际!”
直至飞机进入平流层,窗外景致变换,铺开一眼望不到头的云海。
陶禧关上遮阳板,心满意足地靠上座椅,感叹:“屿安一定比你们北里大,不仅大,还美。”
江浸夜坐在旁边轻声笑。
陶禧毫不在意他笑里的含义,偏头靠在他肩上,拱了拱,“江小夜,我们屿安那么好,你留下来一点都不亏。不要走好不好?”
相处那么久,陶禧自认了解他,便抢在他之前开条件:“你要是答应,我就亲你一口。”
“嗯……”江浸夜手指搓着下巴,点头,“要再加一条。”
“啊?”
“很简单的。”他凑到陶禧耳边,低声说,“夸一句‘小夜叔叔你好大’。”
“……”
一小时后,陶禧打了鸡血一般的精神终于有了偃旗息鼓的趋势,声音慢慢变小,眼皮愈发沉重。
江浸夜帮她调节座椅靠背,向空姐要来一只蓬松绵软的大枕头。等她睡着后,又给她盖上毯子,关掉顶灯。
他随身带了一本王世襄的《锦灰堆》,合上书页,想起陶禧刚才的问题。
其实心中早有了解答。
抵达希思罗机场是下午四点半,陶惟宁的师姐林远珊亲自来接机。
她一袭松绿色长风衣,短发或许染过,泛着健康的黑色光泽。面容清癯致使颧骨微突,却不怎么显老,整个人素净得好像一丛经雨洗过的竹子。
她张开双臂和江浸夜礼节性地拥抱,随后与孟庆依及团队一一打过招呼。
视线最终落在陶禧身上,“这位是……”
江浸夜看陶禧一眼,两人在眼神的交换中无声地达成了某种一致,他朗声说:“她是陶禧,陶老师的女儿。”
说着,他握住她的手。
陶禧不敢看林远珊,心跳快得堪比飞机起飞前那一段加速。
他们这次来伦敦,陶惟宁专门和林远珊联系过。如果得知陶禧也在,陶惟宁和丁馥丽想必很快就能知道她跟江浸夜在一起。
林远珊微讶,随后和蔼地笑:“你爸爸还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夜叔不要脸,哈哈哈~
☆、40.
陶禧过去只在旧相册里见过陶惟宁的这位师姐, 并没有留下多少特别的印象,仅仅集体照里众多面庞中的一张。
却听爸爸无数次地提起。
林远珊第一次去大英博物馆是在八十年代末, 参加业界的一场学术交流会。
她看到博物馆里虽然收藏了海量的中国古画, 但一直由日本修复师主持工作,致使许多画的装裱形式照搬日本, 失去了中国传统的特色。
更令她痛心的是, 一些国内出土的文物,经西方技术人员的修复后, 反而加速了损毁。
于是辗转找到博物馆馆长,提出让她展示中国的古书画修复技术。
当时大英博物馆的文保科学研究部正对一幅被火烧坏的古画, 头疼不已。林远珊镇定自若地用排笔蘸取开水, 向古画正面泼洒, 完全洇透纸张后,又吸水拭干。
反复几次,直到胶水与画面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