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望于以示弱来博取对头的手软,这非但无用,还会让对头轻看了他去,何况是卫启濯这样的对头。
到了这步田地,其实他也无甚好怕的,只他总还是想见见萧槿,他想帮她将她那一段缺失的记忆补起来。
他心里知道她应当不会因此对她有何改观,可到底意难平。
九月的天气,既无炎蒸暑气,又无沁骨寒意,正是和畅时候,萧槿穿一身素淡的轻纱软绢衣裳,坐在卧云亭中看罢晚景烟霞,暮色已漫。
卧云亭地处偏僻,后花园里纵横的回廊上悬着的灯火经风一吹,摇荡纷纷,从这边骋目望去,便成了隐在林中的明灭萤火。
萧槿想想近来之事,更觉浑身松泛,起身舒活了一下筋骨,预备回去考问儿子今日的功课。
她未曾回头,唤丫鬟将她的披风拿来。她等了须臾没等来人,方欲回头,余光里就瞥见自己的那件黛紫色扣绣云缎披风被递了过来。
她随手接过披风披在身上,一面系带一面回身:“待会儿留些心,若是少爷回了便知会我一声。我要……”
她转身抬头,在瞧见身后立着的人时,余下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要什么?”卫启濯步至她身畔,目光笼在她身上。
萧槿四下一瞟,见适才还在她后头侍立的两个丫头没了踪影,忍不住道:“我的丫鬟呢?你走路怎的没个声儿?”
“我隔着老远就示意她们将披风递与我,跟着便打发她们回去了。你却才兀自出神,未曾留意我的脚步声而已——却才在想什么,想得那样入神?”
萧槿撇嘴:“不告诉你。”说着话便要回身出亭。
卫启濯伸臂挡住她的去路:“那你跟我说你要什么?”
“我要你……要你答我一个问题,”萧槿拉住他手臂,“你那日究竟打算跟我说什么?是你根本没说还是我确实睡得太快太沉,以至于全无记忆?”
“那你先答我一个问题——你说我们性情相投么?”
“自然投了,不投我如何看上你的。”
“那你那日说的不论我如何变,在你眼里,我都还是我,这句话还作数么?”
萧槿点头:“嗯,当然作数。”
“会一直作数么?”
萧槿觉得他今日难缠得很,奇道:“自然会一直作数——你怎的一回来就问我这些?”
“我那日开口时犹豫再三,你又极尽困倦,在我道出之前睡了过去。我是说到一半见你无甚反应,这才发觉你已经沉入梦乡的。”
“如今趁着你不困,地方也对,”卫启濯目不转睛谛视她,“我索性再与你说一回。”
萧槿一怔,正琢磨着“地方也对”是怎么个意思,就听他开言道:“其实我在大闹袁家昏厥之后醒来时,就想起了前世诸般,只是始终未与你说而已。”
萧槿愣神。
“或者说,前世的影子又回到了我身上,我想起了一切。”
卫启濯一口气说完,只觉神清气爽,通身一轻。他见萧槿傻愣愣地看着他,还在思量着如何才能跟她说得更清楚一些,萧槿似乎是腿软了一下,身子一晃就要朝台阶下摔去。
卫启濯眼疾手快地一把揽住她,将她拥入怀里。又想起卫启沨的话,不知怎的,一时气血翻涌,冲动之下,将她一路抵到亭柱上,凑到她唇瓣上吮吻一下,又转去亲吻她侧面脖颈,灼烫气息撒落柔润玉肌,将她莹白娇嫩的脖颈晕成了淡粉色。
“祖母过世后的这段时日,我一直带着前世影子与你相处,你可觉着有何不妥?你内心可抗拒我?”
卫启濯低头瞧见萧槿大睁明眸、微微启唇看他一眼,却又极快低下头去,当即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托起她下巴:“把你那日与我说过的话再说一回。我们如今已不是叔嫂了,你也应当发觉了我并非你所想的那样可怖,是不是?”
萧槿满面涨红,身子有些僵硬。
她头先脑中浮起的那个隐约的猜测便是他同她一样,也有了前世记忆,只与她不同的是,他有的是完整记忆。她的怀疑始于他那次莫名其妙的提问,升华于他凯旋之后与她讲述他是如何将卫启沨给送进牢里的。
她当时听他讲述时心里其实还有一个困惑未曾宣之于口——他是如何知道卫启沨与丰煦攀交的缘由的?他头先与她计议这个问题时亦是未得头绪,虽然猜到卫启沨利用的是提前知晓丰煦届时会调到湖广这一点也并非多么困难,然而他似乎太过笃定了一些,笃定得似乎一早就洞悉了一样。
只她当时又想,他机悟绝顶,对自己的判断自信一些也不足为奇,于是她终归是未问出口。
卫启濯见萧槿微垂螓首半日不语,心下有些忐忑,俯首与她额头相抵:“把你那日说过的话再说一遍好不好?”
“不好,”萧槿稍侧过头,“你之前还骗我呢,明明已经记起来了偏说自己那是做的梦。我生气了,你放开我。”
卫启濯手上力道反而愈重:“你生气可以罚我,但是我不会放开你。”
萧槿尝试着推他,但实在气力不逮,几推不动。她发觉他拥她愈来愈紧,她隔着数层衣裳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滚烫的热度,一时酡红从脸颊晕到了耳尖。
当初他告诉她他便是之前与她朝夕相处的庄表哥时,她就有些不适应。因为她觉着抠门表哥的随和可亲跟她印象里的卫启濯的禀性实在大相径庭。之后她慢慢发觉这一世的卫启濯跟前世的他性子有所不同,于是逐渐接受了这个奇异的身份糅合。
但是眼下,他忽然告诉她,他其实也是前世的他,故而她需要再度接受他的身份糅合。这次的难度又有些大,她得把前世那个她畏惧了十年的人再糅进来。
萧槿敛神后发觉他竟开始解她胸前纽扣,不免羞赧更甚,慌忙去按他的手:“你先……放开我,这可是在外头……”
“你那日既说了,无论如何,我在你眼里永远都是我,那你也能接受而今的我,是不是?”
“我……我一时半会儿有些不适应,你让我暂且缓一缓。”
卫启濯见萧槿低着头不看他,不知在想什么,心头突然涌上万端滋味,压抑多时的惶惑决堤洪水一样汹汹卷冲。他倏地探手入衣箍住她盈盈纤腰,将她按到怀里的同时低头压上她嘴唇,舌尖一顶就闯了进去。
舔咬吸吮,咂呜有声。萧槿听到清晰的缠吻声响,面色红得滴血。他通身侵略气息,一举一动皆不容抗拒,她的身子被他揉得几成一滩水,似乎下一刻就要渗入他胸腔内。她的舌头也被他吮得发麻,呼吸之间俱是他越发粗重灼烫的喘息。
不消片时,萧槿身上就沁出一层热汗,喘得娇声细细,双眸迷离。她伸臂攀住他肩膀稳住身子,察觉到他已然动情,不觉手足失措,正欲再度劝他回去,就被他抓住一只手拉将下来,引着她舒手下边。萧槿被他包着手一路往下,到了地方一把笼攥,浑身便是一颤,慌忙缩回手,掌心犹烫。
“渐渐就能适应了,”卫启濯嗓音低哑,“我可以毫不讳言地告诉你,我前生就对你倾心恋慕,我一直都想要你。我从前真的以为我在男女之事上无欲无求,但遇见你之后,我逐渐发觉我体内蛰伏着一头野兽,你每回出现在我面前,我都要竭力压抑那不可告人的情愫。但我想归我想,我绝不会强迫你。”
他扶住她的身子,低眉凝注她:“我想保护你,我想把你从囚笼里拉出来,我想把你捧在手心里宠着爱着,我想抚平你所有的创痛,我想为你揩掉每一滴眼泪,我想让你往后都不再饮泣。但是我面前横着万丈山海,我彷徨挣扎,我不知所措。可后来我想,山海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