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的燕窝汤好了吗?”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卢秀珍转头过去,就见一个鹅蛋脸的姑娘提着个篮子站在门口,身上穿着浅绿色的衣裳,脊背挺得笔直,就像园中的绿葵一般,精神得很。
“好了好了。”旁边有厨娘赶紧走到这边,将盛着银耳燕窝的汤盅送了过去:“灵鹊姑娘可是辛苦了,每日都起这般早。”
灵鹊笑意盈盈:“公子每日要跟着胡先生练习武艺,我们做下人的怎么能比公子更晚?”
“胡先生到咱们府也有挺长时间了,东家一直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也是难得了。”那厨娘点头赞叹:“东家心地好着哪。”
“还不是胡先生救过咱们东家的命?这也算是报恩了。”有人在旁边叹息:“不都说结草衔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东家这般做也是应该的。”
胡先生,大概就是那络腮胡子的壮汉吧?卢秀珍微微一笑,若不是他,自己那四棵树还进不了兰府,这一百八十两银子还拿不到呢。这人爽直又有点小可爱,虽然已经是四十来岁的人,可还是一颗孩童的心。
灵鹊没有开口接话,把篮子盖揭开,这边厨娘帮着把东西一样一样的放了进去,瞬间篮子就被东西塞得满满,一只手拎起篮子,腰杆依旧笔直,没有半分因着吃重而塌下肩膀弯着腰的模样,似乎那个篮子对于她来说,就跟不存在一般。
卢秀珍站在门口望着那个脚步轻盈的身影,心里忽然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这个丫鬟似乎很有一把力气,可跟她的身材似乎又有些不符合。
奇怪,真是奇怪。
第65章 借东风(一)
朱红色的长廊蜿蜒曲折,在绿树从中蜿蜒曲折,若隐若现,沿着廊柱一直朝前走,不多时便到了一扇垂花门口。
垂花门那里坐着一个老婆子,旁边还蹲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两人正在嘁嘁喳喳的说话,见着卢秀珍走过来,老婆子站起身来上下打量了她几眼:“这位姑娘,你是新来的丫鬟?”
卢秀珍摇了摇头:“我是你们东家请过来重新整整园子的。”
“咦,我昨儿听说了有这码子事,可……”老婆子眯缝着眼睛看了看卢秀珍:“姑娘你也太年轻了罢?还能做这事儿?”
卢秀珍站在那里,双目如水:“这位大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我若是没有三两三,你们东家也不会请我。”
“这倒是实话。”老婆子点了点头:“姑娘是个有本事的。”
蹲在门边的那个男人也跟着附和:“昨儿我听着平安说卢姑娘很厉害的,连钱管事都服气了哩。”
婆子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真的假的?钱管事都服她了?啊哟哟,看起来姑娘真是个有本事的了!”她讨好的朝卢秀珍笑了笑:“姑娘可是要到内院去瞧瞧?是要将外院的山石搬到内院去不成?内院是也该好好整饬整饬了,公子不让花匠进去,里边有些乱。”
卢秀珍走到这边本是想看看垂花门的,俗话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二门指的就是垂花门,她在念大学时,上课的教授曾经口若悬河的将这垂花门批判了一通,说这是束缚古代女性的一道屏障。现在穿到了古代又进了富贵人家的院子,卢秀珍当然不肯放过这个好几会,自然要来看个仔细。
垂花门着名字真是名如其名,门廊不再是朱红颜色,而是厚实的玉绿,玉绿的底色里浮现出一片片精雕细琢的花朵,粉色的花瓣很是鲜明,就连上边的脉络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与此刻树上开出的花没有两样。
看门婆子见着陆秀珍聚精会神的看着门端,自以为是的开了口:“姑娘,这门没啥好看的,要看就到内院去看看呗。”
那个男人脸上微微色变:“没东家发话,卢姑娘怎么能进去。”
“这有什么,卢姑娘不是帮着来布置园子的?她不进去,如何知道内院啥样子?”看门婆子很是不服:“平和,这二门可是我来看着,你不过是东家派来给我观观场的,还轮不到你在老婆子我面前指手画脚!”
“两位,两位……”卢秀珍有些好笑,她又没说要去内院,守门的倒已经吵起来了:“两位,我不过是路过而已,若是不方便就算了,我先到山石那边瞧瞧。”
门边的男人松了口气:“多谢卢姑娘体贴,我没有恶意揣测姑娘会去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只是我们这看门的必须要……”
话还没说完,远处有个人疾步朝这边走了过来:“卢姑娘,你来得好早!”
“胡先生!”
来了熟人。
胡三七穿着一件到膝盖处的袍子,下边露出了两条裤管,脚被一双黑色软靴裹得严严实实,这打扮放到前世,也算是新潮了。
卢秀珍“噗嗤”一笑:“胡先生今日打扮得真是脱俗。”
“哈哈哈。”胡三七爽朗的笑了起来:“我穿长衫穿不惯,总觉得碍手碍脚。卢姑娘,你站在这里干啥?”
看门婆子趁机告状:“胡先生,卢姑娘想要去内院看看,可平和却一味地拦着不肯放她进去!我寻思着,既然东家请了卢姑娘来重修园子,总得要去看看内院到底是啥样子才成,要不是卢姑娘怎么好下手?”
胡三七点了点头:“说得不错。”
“看看看,胡先生都说该让卢姑娘进内院瞧瞧。”看门婆子咧嘴笑了起来,牙齿上粘着小片菜叶,黄立透着绿:“也就是你才这样小心谨慎,卢姑娘还能进去做啥坏事不成?人家这么娇滴滴的小姑娘,还让你这般防备!”
平和涨红了一张脸站在那里,半句话也说不出。
“卢姑娘,我带你进去转转。”胡三七朝卢秀珍点了点头:“内院里是该好好整整了。”
昨儿公子去外院走了一趟回来就有些不对劲,坐在那里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也不像平常那样找他说话,胡三七只觉纳闷,追着灵鹊灵燕两姐妹问原因,两人头一扭便走到了一旁:“你自己去问公子嘛,我们又怎么知道!”
胡三七是个好奇心重的,见着崔大郎那样子,心里瘙痒不已,只想知道崔大郎为啥会是这般模样,莫非是中了邪?就连晚饭都吃得少了些,才用了两碗饭便放了筷子——平常公子可要吃四碗的!
“公子,你这一整天到底在想啥哩?”最终胡三七没有忍住,追着崔大郎问:“怎么有些魂不守舍?”
崔大郎的脸红了一红,转身走下石阶,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胡三七双脚点地,人已经掠了出去,拦在了崔大郎面前:“公子,有啥话就该说出来,憋在心里可不好受哩。”
崔大郎向左边迈了一步,胡三七跟着晃到了左边,他向右,胡三七比他还先到,笑眯眯的的瞅着他:“公子,老兰是你的夫子,我也是你的拳脚师傅,这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也不讲究着些?”
“胡护卫!”崔大郎有些不好意思,这事情怎么好开口说出来?
在外院见到媳妇儿,他的心就止不住的发慌,坐着也好,站着也好,眼前总晃动着那个婀娜的身影。就连兰如青教他念书,拿着书才看了几行,那些字慢慢的都在纸上扭动起来,不多时书上全只有一个黑色的剪影,一举手一投足都牵动着他的心。
幸得兰如青才教他不到半刻钟就有人来送信,仿佛是有什么急事需要处理,否则兰如青肯定也会看出他的不对来。等着兰如青走了,崔大郎就彻底放下提心吊胆,把书搁到一边,闭上眼睛细细回味着今日初次相遇的情景。
看着山石顶端摇动的那一瞬间,他全身紧张绷直,连手指尖都冷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