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尚工接过瓷碗笑着喝了一口,不听的啧啧出声:“可不是呐?以前只是在尚工局的时候得过娘娘们的赏赐,冰镇的瓜果这些,也算得上是不错的打赏了,可没想到这种法子也行,回家就让婆娘去试试 ,只是这水井难找,须得用深一点的井才是。哎,你可真是有个好媳妇咧,脑袋瓜子这般聪明,真真难得。”
“尚工大人说得及是,没有秀珍,我们家可过不上个这般舒心日子。”崔老实点了点头,看着端了绿豆汤穿梭在尚工们之中的卢秀珍,心中暗道,这般好姑娘,不知道几年以后会嫁到哪里去,真是舍不得哟。唉,若是她能嫁给二郎就好了,还是自家媳妇,还是一家人,平安喜乐的过日子。
住上了青砖屋,田里用上了水车,回来还能有冰镇绿豆汤喝,这简直是皇帝过的日子,崔老实觉得,这样的好日子,让他过一百年都不会嫌枯燥无味。
“卢姑娘,卢姑娘!”
“哎哎哎!”卢秀珍抬起头来,就见着门口走进来两个人,每人手里拎着个小布包站在那里,神色有些紧张不自然,好像是那逃婚的小媳妇儿一般。
“袁大叔,高大叔!”卢秀珍快步走到了门口,冲着两人笑了笑:“今晚是要过我们家来住着?”
袁迁有些不好意思,脑袋低了低,身边高寻已经哼哼唧唧:“窝棚里小、水车声响大这都不说了,蚊子太多了。”
若一直在艰苦的条件里呆着,住得习惯了,也就不会有活络的心思,俗话说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袁迁与高寻在崔老实家住了一个晚上,摊手摊脚的睡得舒舒服服,还能吃到热腾腾的饭菜,简直是心满意足。
故此,尽管她们俩被陆明抓了个现行,空了些日子不敢想着去崔老实家过夜,可毕竟窝棚扎小,又禁不住那蚊虫叮咬,两人对崔老实家的神仙日子心中实在向往无比。两人闲坐在窝棚里想来想去,一致认为陆明今日刚刚从青山坳回去,应该还有过些日子才回来——袁迁眼睛发亮,可就是闭口不言不语。
高寻有些忍不住:“哎哎哎,我说,今晚咱们是不是可以挪挪窝?”
“陆大总管不晓得会不会杀回马枪。”
“哼,管他哪,只要没出事,他还能处置咱们?”高寻愤愤不平:“他倒好,每日躺在大床上睡得香,哪里想到咱们的苦。哎哎哎,你给句话啊,咱们是去崔老实那边还是……”
袁迁转过身来白了他一眼,手下可没闲着,忙忙碌碌的在收拾包袱。
片刻之后,两人都已经把东西打点好,包袱款款的逃到了崔家。
“两位大叔,其实嘛,那位陆先生又没说啥,你们干嘛这样害怕。”卢秀珍领着两人朝院子里走:“先将包袱放下喝碗冰镇绿豆汤,走了这么远的路,只怕是口渴了罢?”
高寻接过那白色瓷碗,仰头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还有这好东西,哎呀呀,这些日子我可是错过了,卢姑娘,再给我来一碗。”
卢秀珍笑着又递了一碗过去:“高大叔,不是我心疼小气,这凉的东西不宜多喝,喝两碗爽爽嘴巴就行了,要是喝多了,仔细肚子不方当。”
“我知道哩。”
高寻喝这第二碗,明显速度慢了不少,一口口的吞了下去,啧啧夸赞:“唉,卢姑娘,你们家这日子真是好过,我们早该来你家住着了,若不是怕他……”高寻满心的委屈,放着大好日子不过,到窝棚里蜷缩了好些日子,他和袁迁可真是命苦 。
那日陆明带了十多个手下,也算是他们俩命背,正好站在最前边,被陆明顺手就指上了,早知道他干嘛不缩到后头去。
“那位陆先生,是不是素日在府里都是这般严苛的?”见着高寻那委屈样儿,卢秀珍心里头只想笑:“高大叔,你可别将陆先生太放在心上,指不定他也只是表面上装装样子罢了,真心没想要为难你们。”
“陆大总管……”高寻一昂头:“哼,狐假虎威的,不过是老爷手下的一条狗,让他往东不敢朝西。”
言毕,又觉察出油几分不妥当,若说陆明是一条狗,只怕他们是连狗都不如,赶紧闭了嘴不再说话。
卢秀珍见着高寻那般愤愤,心中也是惊讶,莫非平素这陆明对于手下的人实在严苛,以至于这些陆家的家仆怨声载道?
“高寻,莫要乱说。”袁迁赶紧制止住高寻:“陆大总管也不过是担心咱们没在田间有人来捣乱就糟糕了,毕竟这事儿连皇上都关注上了,咱们也不能大意,否则万一出了什么差池,咱们可负责不起。”
高寻被袁迁一说,更是没了方才的愤恨之意,没声没息的站到一旁不再开口。卢秀珍慌忙安慰他:“高大叔,没事儿,你那话不过是在开玩笑罢了,我们都知道的,没有谁会往心里头去呢。”
得了这句话,高寻这才放下心,冲着卢秀珍勉强一笑:“不说这事了,反正不管陆明怎么说我,我总是要在这里住着的,只是卢姑娘莫要嫌我们添了麻烦。”
“高大叔,你可快别这么说,你和袁大叔能来我们家住,那是看得起才来,我们欢迎还来不及呢。”卢秀珍笑着眨了下眼睛:“您歇着罢,我还得和弟弟们将那一排树给种上,失陪了。”
“你去,你去忙你的便是。”高寻看着那纤细的身影朝院墙之侧走了过去,那边还有几个人正在弯腰干活,领头的那一个,身形高大。
“袁迁。”高寻拿手碰了碰袁迁:“你瞧瞧那个崔家二小子。”
“怎么了?”袁迁手里端着的白瓷碗还没放下,有些莫名其妙:“你这是做啥哩?”
“我越看他越有些像陆大总管,上回咱们跟陆明说的时候,他脸色都变了哩,是不是真的和这家的……”
“你想啥哩,那大嫂一看就是正经人!”袁迁拿手敲了下高寻的脑袋:“世上长得像又没有啥血缘关系的人多着哩,你咋就这样胡说八道呐。”
高寻没有吱声,心中却依旧在琢磨。
袁迁也太武断些了,这些事情谁又能说清楚,指不定还真有那么一回事儿哪,这个崔家老二,跟崔老实一点都不像——他爹个子不高,一把干菜一样瘦津津的,能有个这么魁梧高大的儿子?
他怎么也不相信。
第184章 探诏狱(五)
一双眼睛弯弯似天边新月, 笑得甜甜:“这位衙役大哥, 听说大司农大人昨晚就到了江州城,此时还未离去, 可否行个方便给我通传一下?若是大司农大人不在, 见见知府大人也可以。”
她说话大方神情间风轻云淡,仿佛这衙门就是她的亲戚家一般,她只是过来串个门。
“姑娘, 你……确定大司农大人会见你?我们家大人也不是随便见客的。”衙役第一个反应便是拒绝。
“哎呀呀,这位大哥,麻烦给通传一下呗。”卢秀珍有些心疼的捏了捏荷包,从里边拿出了一个小银角子:“大哥,我知道你跑腿也怪为难的, 拿去到茶楼里喝壶茶吧。”
见到了银子, 衙役的眼睛睁大了几分, 伸手就将银子拿了过来:“姑娘你贵姓?”
卢秀珍看着银子落到了衙役手中,微微一笑:“我姓卢。”
衙役偏着脑袋看了她几眼, 犹有疑惑:“你等着,要是大司农大人和我家大人不见你, 那可怨不得我。”
“那是当然, 怎么能埋怨大哥呢。”卢秀珍点了点头:“他们肯定会要见我的。”
衙役有些不相信, 只不过已经接了人家的银子, 跑趟腿也没啥,他走进门去,跟门后两个人交代了一声, 拔脚就往后边那一进屋子跑了过去,骄阳似火,跑得一身的汗,心里还在犹豫,大人到底会不会见那位姑娘。
外边是白花花的一个日头,可屋子里头却很荫凉,一扇屏风将阳光阻隔在外边,屏风上绣着的是山水行乐图,风景人物徐徐如生。